每天早上，六点左右，我总是要醒来的，只因要背小女儿到五里之外的地方去上学，同村在一起念书的还有一个，是个男孩，其他大一点的都已全部升学。极个别的，也是家庭条件好的，或有年轻爷婆的，且就花一个劳力照看，而转到镇小学去读书了。

　　以前还好，譬说我们念书的那年间，学校是设有四个年级，一帮土里土气的娃娃们，大大小小的，早晨起来，吆喝上，就蹦蹦哒哒地去上学，升到镇中学时，也都大了。可现在，教育是抓得紧了点，小学三年级就开设英语科程，但一个偏僻的沟旮旯学校，间之转学，学生惟剩不多，一个学校才共有五六十个吧。情急之下，便把三四年级给扯了。所以，念来念去，升得升了，住得住了，最后居然剩下我家的小女儿一个了，此也无奈。可是，这么远的路径，相比其它邻校的学生娃而言，你就得提前半个小时动身。尤其是冬天的时辰，昼长日短，七点离家行走时，窗外是黑魆魆一片。如此的话，我也只能背她送行一段路程即可放心。

　　往返至家，八点左右，挑担水，或多时背个背篼，到满山满洼转着拾粪。农村的习惯，冬天了，土炕最实惠，长草夹碎麦萼填烧是等不到天亮的，或得掺杂牲口粪便，晒干，并与麦秸和着烧填，还真耐用，睡在炕上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这急匆匆地撵在山梁梁上，哪有拾的粪呢？到处都零散着拾粪的人，于是，一个劲儿的，直往有牛的地方走去。有牛有粪，瞅见了牛，一个接一个的人又朝着牛的方向前进，或这点平素的想法，人人皆知，就是那要看谁的腿下利索。我是个瘦人，还也算是康健着，走上下坡的陡路，难免腿有点儿困，喘气咋的啥感觉都没，自然会来个捷足先登。行至牛群，徘徊几趟，“嘣嘣嘣”地装上数锨冻粪，觅上一背篼，开始返途。

　　祁冬的早晨，冷得厉害，尤其是山梁梁的风，呼呼袭来，那耳稍像刀削一般的疼。幸好，我是戴了顶娃娃的破毡帽，也免于其苦，但出气的鼻尖却遭了罪，间之眉毛，都挂起凌霜来，更为“白眉大侠”了。终究，还没等牛羊逐出圈门，一背篼粪就背到家里。推开寮门，是一股热气慕名而至，即鞋一褪，龟缩于敝衾，半晌不肯动弹。暖身之余，顺便看看电视或上上网怎的，算也做体力劳动和脑力脑动的协调吧，高雅一阵儿便是。早餐呢？随随便便，多是菜加面的一锅饭，吃上两碗，瞬间乏意尽失，那心里也热烫烫的，精气感到旺盛好多。

　　这个时候，灿阳已绕过山巅，坠进沟涧，进入村落，即也照射到我家的陋院。随之，揽上几背篼当归，均匀地摊在有阳光的地方。时过许久，等晒柔了，再一根一根的捋展，将其整整齐齐地摆于檐台，便说是打扮药材的第一道程序吧。

　　一天下来，忙忙碌碌的，手也困了，脚也发麻了，也感觉内心孤寂了。无意间，自然而然，会摸出手机来。手机好，手机里能搜到我最爱听的歌曲，默默憨享一番，心里不觉得那么郁闷。之后转转又做做，或说是收拾下院里乱摆的当归，用塑料纸盖之为好，怕宵夜有霜雪冷冻。看夕阳毗邻山头，瞄一眼时间，不早了，五点逾过，自己该也行动了，要去接念书的小女儿回家。

　　疾行于我再熟悉不过的那条沿湄坎道上，砾石漫途，芜草乱卧。一个人的行步，一个人的影儿，依然是我行我素，而不管别人如何的谈言，总像痴人一般，喜欢乱调一阕，哼着什么，也听不清，惟觉得自己当时是蛮快乐的。徜徉于思绪之中，是一声孩子大老远的稚气喊叫，我便如梦乍醒。背上孩子，她那冻得冰冷的小手不时地直往我的臂窝里戳。真的，那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去平静泛泛的心漪，以至于默默喟叹：做我的孩子，这辈子，真委屈了你呀！

　　想想自己这多少年以来，一日里撵东梁奔西洼的，到头来还过的破烂日子，俨然是乱鸡毛一般，不得闲逸。别人怎么活，就尽心地去仿。虽收入歉获，或曰事倍功半。怎么说呢，肚子便可填憋，只当是没钱花的事儿而已。

　　还好吧，累是累了点，但身边总还有个温暖的家。

　　文章创作者：王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