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是个医生，五年前从镇医院辞职，开了间诊所。

　　诊所不大，坐诊的医生只有两位：西医王明；王明的父亲，退休中医王老医师。护士则是王明的妻子林娟和一名卫校刚毕业的学生。

　　由于王明辞职前在镇医院儿科工作了六年，且医术不错，积累了一定的口碑，而他父亲王老医师，擅长以中草药治疗慢性病，因此，小诊所一开张，便求医者众。每逢换季，诊所更是人满为患，门口屋檐下都坐满了挂吊瓶的病人。

　　诊所开业五年，王明不但在县城买了房，车也从原来的“卡罗拉”换成了“凯美瑞”，还把老家那二层砖混结构的小房子，翻修成带前后花园的三层别墅。

　　近两个月，王明发现，诊所的生意有点反常，前来就诊的患者越来越少。妻子林娟抱怨，自从公公王老医师回老家修葺祖坟，诊所的营业额直线下跌，再这样下去，儿子上钢琴课的学费都紧张了。王明直斥她没脑子，诊所向来都不是靠他父亲开几副便宜的中药挣钱的。

　　思量着母亲的忌日快到了，王明干脆休业几日，带上老婆孩子回一趟老家。

　　两个月没见，王明发现父亲的气色好了许多，容光满面。反观他自己，就憔悴了不少。晚饭后，林娟唠叨起诊所的生意越来越差，王明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王老医师让媳妇带孙子上楼，劈头问了儿子一句：“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什么选择去读医学院吗？”

　　“当然是为了当医生。”王明有些莫名其妙。

　　“医生做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辞职开诊所？”

　　“为了赚钱。我从来没打算一辈子呆在医院。”

　　“学医为了挣钱，”王老医师叹了口气，“怪不得你的心越来越黑，小孩子普通的伤风感冒，你也开两天吊瓶，收一两百。你的用药成本才多少？还跟孩子的家长说什么中医见效慢，小孩经不起折腾。是嫌我开的中药便宜，你挣不到大钱吧？”

　　“中药不但便宜，而且没用！”王明听着父亲的训斥，看着墙上母亲的照片，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当初要不是你把我妈从医院带回家，用草药来治，她也不会走得那么快！不就是因为要省下钱给我和妹妹读书，才要放弃治疗吗？”

　　看着儿子有些发红的双眼，王老医师一时思绪万千。王明念高三那年，王明的母亲得了肺癌，在省城医院住了一个月后，夫妻俩商量着回家用中药保守治疗。尽管王老医师用尽了他的医术，一年后，妻子还是走了。

　　“你想岔了。”王老医师长叹了一口气，“当年你妈的主治医生是我医专的校友，他说你妈的病已到了晚期，建议保守治疗，而你妈又放心不下你们兄妹俩。我们商量后，才决定出院回家。她说，可以熬到你考上大学，想到你以后也会成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父子俩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老照片上，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治病救人？从医十载，在王明的眼里，诊病开药，只是他实现致富的途径而已。看见一个个走进诊室的病人，他居然会莫名的兴奋。

　　是夜，王明得到了父亲用毛笔所书的一幅训戒：以医为生，以术泽世。医者仁术，大功无利。

　　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可以称为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