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上六为外卦的最后一爻，也是整个坤卦的最后一爻，虽是阴居阴位，为得位，但过了六五的中位，爬到了六五的上面，处于“高处不胜寒”的境地。以柔质而居于柔位，可谓柔弱至极，却居于高寒之处，自然是力不从心、无所适从了。

上位之外无位，是以上位为穷极之位，所谓穷则变，上位因而也属于卦变之位，容易发生变化，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上位之爻一变，整个卦随之发生变化，变成另外一卦，再者，上位之爻一变，也会引起其他爻位之爻发生变化，从而令整个卦发生大变化，变成其他卦。

坤卦六爻全阴，秉承的是柔顺谦恭、厚德载物之地道。地道达至上六，则处于穷极之地，穷则变，随着卦爻发生变化，坤卦变成他卦，地道就会随之而发生变化，地道一旦发生了变化，它就不再是地道，而是变成他道了。由此，为了守住坤卦，为了守住地道，上六必然要与龙战，就算是柔弱无力，就算是以鸡蛋碰石头，它也要战，为自己而战，为坤卦而战，为厚德载物的地道而战。

为什么是与龙战？坤卦与乾卦互为正对卦，乾卦六爻全变，就会变为坤卦，而坤卦六爻全变，也会变为乾卦。可以说，乾卦内含坤质，坤卦内含乾质。坤卦若要守住己身，不令自己产生变化，最终变成乾卦，自然就要与它最大的对手乾卦相战了，而乾卦以龙为喻，因而坤卦上六就要与龙相战。

为何又要战于野？从上下看，上位属于最高之位；从前后左右看，上位属于最边远之地，若六爻之位局限在某个城池及其郊外的范围之内，那么，上位就属于郊外，也就是野外。乾为天，故其六位以上下来分；坤为地，故其六位以前后左右来分。以大处论，坤卦上六属于最边远之地；以小处论，坤卦上六属于野外。野外是坤卦上六的地盘，而阳要侵入，龙要进犯，为了守住阴质，它只得与阳相战，为了守住地盘，它必须与龙相战。这就是“战于野”的缘故。当然，身处卦变之位，上六体内也有一种要变成阳质的冲动，为了抑制这种冲动，它也要与自己相战，它要战胜内心的冲动，把内心的冲动压下去，好让自己葆有内心的阴质，坚守厚德载物的坤道。

凡是战斗都是惨烈的，坤卦上六与龙相战的场面也不例外，相战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双方都流了血，血呈玄黄色。在先秦时期，玄色指青色或者由蓝色和绿色调配而成的颜色。所谓天玄地黄，天是青色的，地是黄色的。血之所以呈玄黄之色，那是因为坤与乾斗，阴与阳争，牝马与龙相战，双方都有损伤，都流了血的缘故。坤、阴、牝马代表地，其血黄色，乾、阳、龙代表天，其血玄色，天地之血流在了一起，相互渗透，自然就呈现出玄黄之色了。

《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龙战于野”，是由于坤卦柔顺之道处于穷极之地的缘故。

《文言》：阴疑于阳必战，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疑者，凝也。坤卦由初六、六二、六三、六四、六五而至上六，阴处极地，所谓阴极而阳生，阳虽尚未见，但已暗生，阴凝于其上，与之相争而必战，之所谓称“龙”，在此爻的爻辞中出现“龙”字，乃是由于爻辞作者虑及读者可能会疑惑卦中全是阴气而毫无阳气的缘故。之所以又称“血”，在此爻的爻辞中出现“血”字，乃是由于阴虽凝于阳上，但它的阴质仍在，尚未脱离它的同类（即阴类）而血属阴的缘故。玄黄色是天地之色混杂在一起而产生的，天玄色，地黄色，两色相杂而成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