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那么慢

　　图@Mary Potter。

　　主播荷衣为你读诗

　　小镇说

　　应该说，光杰是一位非常勤勉、谦卑的诗人。不停的在创作，修改。每个阶段编辑他的作品，总有变化发生。

　　毋庸置疑，诗一定是写出来的。在时光的打磨里，诗人成就了诗，诗也看到了背后的人。

　　▎清晨

　　嘘！多美好的人间慢时光

　　——我喜欢：这风中的相遇

　　在公园的长椅上，我们可以长久依偎

　　可以让有情人一点点

　　成为恋人。倘若面朝大海

　　我们可以含情脉脉，让潮汐一次次

　　经过我们的身体

　　甚至可以允许，让白首偕老

　　像早晨咕咕叫的鸽子

　　落在我们的肩头

　　——一切都那么慢

　　亲爱的，请屏住呼吸

　　我们像草叶上挨得最近的两颗露珠

　　我们，就要融在一起了

　　▎那么美

　　看一眼

　　你那么美

　　再看一眼

　　你还是那么美

　　忍不住

　　我又看了一眼

　　▎母亲

　　乡下的母亲，从不懂得说情话，一辈子

　　也不懂得什么是拥抱

　　她抱我时，用襁褓，用背篓

　　也用开满油菜花的田野

　　后来我长大了，她再抱我时，就用诺大的故乡

　　她伸开手臂，像长长的山间小路

　　也像隆隆作响的一列高铁，搂抱着我

　　更多的时候，我浪迹天涯

　　就像大地上随处野生的荞麦花

　　年年落下她头顶上悄悄变厚的一层霜

　　母亲啊！在人世间辗转

　　我是您身体里出走的那半轮残缺的月亮

　　今夜，我把明亮的那一半朝向您

　　让您的身上落满荞麦花的光芒

　　就像有无数的我在望着您

　　就像无数的我

　　正从天空降落人间

　　▎人间的月亮

　　漫长的黑夜，一个孩子坐在河边磨石头

　　他磨亮一块大的，叫月亮

　　他磨出一堆小的，叫星星

　　这些会飞的石头

　　他把它们放到天上。怎么也磨不亮的

　　他就把它们扔进河里

　　黑暗中的河流经过孩子

　　他看见扔进河里的石头，也开始闪闪发光

　　那些孤独得发亮的石头，围着孩子

　　就像找到了人间的月亮

　　▎在洛河边

　　在洛河边，我看到

　　我爱的山川

　　河水也爱着

　　两岸的青山，被风吹走了

　　还会回来

　　咩咩叫着的羊群

　　和鱼儿嬉戏在一起

　　我还看到，一只灰色的雀儿

　　在河面划开一道10秒钟的指缝

　　那个躲在指缝里看我的人

　　正伸开双手

　　把两岸的青山、树木、牛羊

　　一 一攥在掌心

　　▎释放金星的人

　　小时候，因为饿，或者碰壁

　　我常常眼冒金星

　　它们像萤火虫一样飞舞着，每一颗

　　都像救星

　　当我使劲揉揉眼睛，它们便一颗颗

　　钻进我的身体里

　　后来，遇到繁星满天的夜晚

　　我总是祈祷：在黑夜收走它们之前

　　让我找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吧

　　我甚至还想再饿一次

　　或者再碰一次壁

　　好让我重新成为释放金星的人

　　就像世上有两个受难的兄弟

　　我们走着

　　一个在天上

　　一个在人间

　　▎盆景

　　谁的人生，不经过一番刀剪

　　能有如此惊人的美

　　在豫西乡下的盆景园里

　　我看到了老榆桩、迎春花、罗汉松

　　它们都有一身伤痕

　　踞如蛟龙探海，伸如苍鹰展翅

　　植物界的一个个“维纳斯”，让我汗颜！

　　我也有霍去病万里平虏之志

　　却常常无所事事。我也效仿

　　李谪仙笔落惊风雨，却总是招来生活的一声声呵斥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伏案写诗

　　才能够放野我的自由之躯

　　不让形容词捆绑我，不让动词役使我

　　在这片疯长的丛林里，即使胆小的羔羊，也有了

　　虎狼之心

　　▎空巢

　　鸟儿飞走了，悬挂在树上的鸟巢

　　还叫鸟巢

　　空空荡荡的鸟巢，被北风一吹

　　会在枝丫间瑟瑟发抖

　　如果风再大些，会撕心裂肺地喊出来

　　我常常对这些熟悉的事物眼含热泪

　　譬如在豫西老家

　　一群群年轻人从陈吴老寨走出去

　　留下孤零零的村庄

　　和十几个颤巍巍的老人。他们被唤作

　　空巢老人

　　似乎他们的身体是空的

　　当他们絮絮叨叨说起以前

　　就像风正穿过他们的身体

　　他们不停地说着

　　似乎在替风把自己喊出来

　　▎夏日游明月水坊

　　山中多美哟

　　明月水坊的月亮,晃动着又大又圆的乳房

　　她可以在水中小憩

　　也可以君临人间

　　她对你笑一下，花儿就会眠去

　　她对你爱一下，山就会矮下来

　　我不是鱼

　　但此刻，我正慢慢游过她的身体

　　在山中行走

　　你就是一位快活的神仙

　　如果对弈，你能听到山间松果在落子

　　如果种月，我会为你抱来半亩水塘

　　荷叶田田

　　是一枚枚发绿的月亮

　　而渐渐升高的莲蓬

　　是褪去荷花的月亮，发烧的月亮

　　有月的地方，就会有宫殿

　　我让天下的女子都长着水蛇腰

　　过小桥时，就闪一下

　　过月亮门时，就扭一下

　　山中的女子，在月光里走着

　　如果不是下凡的嫦娥

　　就一定是我前世放生的那只白狐

　　倘若与你在山中相遇

　　远远地，也会让身体撞出一团团火来

　　这么静的山中

　　我把表针抱在怀里

　　像搂着房前的老槐树一样

　　我不让它转动太阳

　　我还把情侣两个字，在荷塘边慢慢分开

　　就像把我的身子和影子分开一样

　　当你看到我时，我的身子是属于荷花的

　　而影子，成了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月光

　　多美的月光哟

　　原来美是用来爱的

　　原来美也可以这样疯掉

　　注：明月水坊，位于洛宁县下峪镇对九峪村，是熊耳活泉矿泉水所在地。

　　▎风吹来的时候

　　风吹来的时候，村头老槐树的叶子

　　会哗哗作响

　　母亲会从树下抬头张望

　　风吹来的时候

　　母亲会迎风流泪，每一颗泪水

　　也会抬头张望

　　风吹来的时候，太阳会落山

　　暮色越来越浓

　　母亲越变越小

　　风哟，求你别吹了

　　再吹，母亲就化在暮色里了

　　怎么喊也喊不回来

　　怎么哭也哭不回来

　　诗人手稿

　　给喜欢文学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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