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洪保摇摇晃晃，满身酒气，对着王梅大骂道：

　　“狗娘养的，你除了会跟我要钱，还会什么？”

　　王梅蜷缩在沙发上，眼神灰暗，一言不发。

　　她没工作，没收入，和丈夫要钱给儿子交学费，有什么错？

　　洪保见她不说话，大步走来，对着她就是两巴掌：“哑巴了？！”

　　王梅的脸立刻红肿起来，眼底尽是冰冷，但她仍旧一声不吭。

　　她知道洪保只是在撒气，若是顶嘴，会被打的更惨。

　　她想，只要忍过去，等明天洪保消气就好了，这个爱面子的男人，会愿意付那笔高昂的学费，给儿子上最好的学校。

　　见王梅仍旧不说话，洪保的火气更大了，就在他抬手准备打第三次的时候，一个小身影挡在王梅面前。

　　“别打妈妈。”

　　他的手顿了顿，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他的儿子小宏。

　　没想到，巴掌还是“啪”的一声落下，扇在小宏脸上，他嚷道：“大人办事，小孩子插什么手。”

　　小宏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王梅立即起身抱着儿子，怒火中烧，终于开口道：“你疯了！”

　　他怎么打她都行，唯独不能打儿子！

　　儿子是她的命。

　　“狗娘养的，你敢顶嘴？！”带着怒气的拳头，毫不留情的落在王梅身上，她没有反抗，只是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儿子。

　　忍着疼痛，她想，如果洪保死掉就好了，她宁愿当寡妇。

　　结婚这么久以来，她脑中第一次闪过这个念头。

　　 02 

　　王梅和洪保，曾经也甜蜜过。

　　那年她才十九岁，洪保偷偷骑着父亲的自行车，载着她到镇上的公园里，突然拿出戒指，跪地向她求婚。

　　微风吹拂，沐浴在日光下的他，显得格外俊朗。

　　他说，想照顾她一辈子。

　　王梅受宠若惊，接过戒指，红了眼眶，没想到洪保不嫌弃她家境差，还愿意和她结婚。

　　她想，洪保对自己定是真心，跟着他，能幸福一辈子。

　　于是，她成了他的妻，小日子过得很甜蜜。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洪保家中发生大变化，他不得不带着王梅下海经商。

　　由于没钱，外加人生地不熟，他们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这种生活变化的落差，洪保一下子无法适应，他动不动就对着王梅大吼，发泄怨气，却又在过后反悔，和她道歉。

　　王梅心惊胆战，却从未反抗过，一直选择忍和原谅。

　　她始终相信，洪保有能力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如今他压力大，而她作为妻子，应该多体谅。

　　事实也是如此，洪保此人精明，有些能力，下海没几年，就赚了大钱，他们家渐渐过上了好日子。

　　然而，洪保的戾气却没有因此消失，还越来越重，对她越来越差。

　　王梅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03 

　　洪保赚了大钱后，在外面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他开始看不上天天在家带孩子、做家务，灰头土脸又没什么文化的王梅，他觉得有这种妻子，太丢脸。

　　于是，他和王梅提出离婚，如今他有钱，不愁没女人找上门。

　　王梅的心凉了半截，没想到才短短几年，曾经的誓言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或许，洪保已经对她没了感情。

　　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多年的感情付出会付诸流水，她更怕得不到儿子的抚养权，因为洪保明确提出，孩子归他。

　　王梅第一次扯着嗓门，骂洪保没良心，骂他狼心狗肺，死活不愿离婚。

　　对于王梅的谩骂，洪保无动于衷，还反问她：“你说谁没良心？”

　　一时间，她没了声，因为她想起这些年，洪保没少帮衬她家，若不是他，自己的兄弟姐妹，也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王梅软了下来，一下子跪在地上，求洪保念在儿子的份上，别离婚。

　　为了能在儿子身边，尊严算什么。

　　 04 

　　或许是念着旧情，又或许是觉得王梅还有用处，洪保没再坚持离婚，却对她越来越看不起、不待见。

　　洪保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女人，再也没碰过她。

　　王梅心里抽痛，她闭着眼睛想，只要洪保不提离婚，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然而，随着洪保的工作压力越来越大，他开始酗酒，每次喝醉，必定会和王梅动手。

　　王梅不愿离婚，只得忍受丈夫的暴力，同时，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她想，洪保已经没法依靠，若是能把儿子培养成才，下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

　　她开始读各种各样的育儿书，学会了上网，给小宏找最好的学校和老师；她还冒着被洪保殴打的风险，一次次和他要钱，给小宏报培训班。

　　幸好，小宏聪慧，小小年纪就非常懂事，学习成绩特别好。

　　王梅很欣慰，觉得自己的苦没白受。

　　但是她没想到，洪保会禽兽至此，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打，她只恨自己太懦弱，没能力给小宏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或许也是她的懦弱，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05 

　　小宏在王梅面前，是个乖小孩，在洪保面前，却带着戾气。

　　他把父亲的样子，一点一滴学了去。

　　王梅忧心忡忡，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时而乖巧，时而暴戾。

　　这天，洪保和王梅又发生争执，小宏见了，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个茶壶，就往洪保身上砸。

　　洪保躲开后，异常愤怒，拿起杯子往他头上敲去。

　　小宏猝不及防，被敲破了头，血立马流了下来。

　　王梅目眦尽裂，立马把儿子护在身后，她气得几乎要把离婚二字吐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吞下去了。

　　没离婚，她还能在身边看着儿子，让儿子得到最好的教育；要是离婚了，儿子还指不准会怎么样。

　　王梅忍着怒火和心痛，打120急救，边流泪，边骂洪保是畜生。

　　洪保神色冷淡，拍了拍手上的灰说：“你们母子俩，都是一路货色。”

　　说完，他离开了家。

　　王梅眼色渐红，抱着小宏大哭，她真想让洪保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她抬头，一定能看到小宏和她一样，猩红的双眼。

　　 06 

　　就这样，王梅跟洪保又熬了很多年，转眼儿子已经18岁了。

　　这年春节，天气特别冷，洪保和往年一样，不知露宿在哪个女人家中，没回来。

　　王梅和小宏两人吃着年夜饭，她打破沉默说：“明年你就要读大学了，不如到国外去深造？”

　　小宏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没吃两口就回了房间。

　　王梅一阵叹息，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虽说儿子和洪保不对盘，但总归是他的父亲。

　　每年过年，他嘴上不说，却还是盼着父亲回来，能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儿子不在，王梅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早早收拾好一切，回房睡了。

　　半夜，王梅听见外边“乒铃乓啷”一阵异响，立马披着衣服出去。

　　看到现场，她吓得差点昏了过去，忍着内心的恐惧，她冲过去死死的抱住小宏说：“住手！”

　　听到母亲的声音，小宏似乎才回过神来，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没了气力，瘫软在王梅身上。

　　“当啷”一声，染血的刀落在地上。

　　看着浑身是血的洪保，王梅哆哆嗦嗦摸出手机，拨打了120。

　　她脑中一片空白。

　　小宏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他冰凉的手握了上来说：“以后他都不会再打你了。”

　　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王梅紧紧的抱着儿子，说不出话来。

　　 07 

　　洪保身中数刀，不治身亡。

　　法官问小宏，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正当防卫。

　　原来，洪保那晚满身酒气回家，小宏没睡着，听见开门声就出来了。

　　洪保手里还拿着酒瓶，一见到他就把酒瓶扔了过去，被他躲开。

　　一击不中，洪保骂骂咧咧，过来准备像对王梅一样，对他动手。

　　然而，小宏可不是王梅，他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威胁洪保，再过来，就砍他。

　　洪保见小宏拿着菜刀对着他，过来准备抢刀，却因为醉酒没看清路，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小宏见状，恨从心起，一下子失去理智，对着洪保一阵猛砍……

　　他说完，现场沉寂了片刻。

　　最终，因为小宏已年满十八岁，被判了无期徒刑。

　　王梅知道结果后，晕了过去。

　　想洪保消失，她想了十年，如今终于梦想成真，成了寡妇。

　　可是，却以失去儿子为代价，一点都不值得啊！

　　 08 

　　洪保死后，王梅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本该开心的她，如今却觉得可笑至极。

　　家财万贯又如何？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

　　她突然想起新婚之夜，洪保把自己的手放在他胸口说，会许她荣华富贵。

　　她又突然想起，小宏拉着自己的手说，长大后会保护她。

　　泪水模糊了眼眶，如今，这两个人，她都丢了。

　　得到这些财产，又有什么用？

　　最后，王梅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变卖了所有资产，统统捐给了慈善机构。

　　她觉得自己有罪，她不配继承这笔遗产。

　　如果她能早点自立，也不至于会这样；如果她能在儿子拥有选择权的十岁那年，主动提出离婚的话，也不至于会这样。

　　她恨自己，她想常伴青灯，每天吃斋念佛，为自己赎罪，为儿子赎罪。

　　她该好好自我反省，一辈子。

　　 09 

　　十五年后。

　　像往常一样，王梅正在斋堂里念经，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

　　她的心一颤，转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眼底立即涌出泪水，她站起来望着小宏，哽咽道：“你怎么……”

　　小宏露出一丝微笑说：“你还好吗？”

　　他放不下母亲，觉得自己不应该在牢里待一辈子。

　　于是，他积极配合进行自我改造，还念书自考大学，最终获得两次减刑，只坐了15年的牢。

　　小时候，母亲保护他，现在，换他来保护母亲。

　　王梅喜极而泣，上前紧紧地抱着儿子。

　　她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求了。

　　只求儿子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世。

　　柚子妈：作家，婚姻家庭情感专家。代表作：《对不起，我不想为你生二胎，有本事你去告我！？》《和老婆讲道理的男人，智商都有问题》。个人公众号：遇见柚子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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