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

发布时间: 2019-08-19 08:30:00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12

西北的边关,黄沙蔽天,黑云遮日。消息传来时,五皇子景瑞才刚小憩一会儿,连日里他衣不解带的带领军队击退了敌军的多次进攻,好不容易有了间隙休息时,帐外的滚滚黄风把京城来的信使送进了他的大帐,带给他一个噩耗,“丁御史病逝于京城。”仅仅几个跃然纸上的黑字如同晴天霹雳震晕了这个平日

胭脂泪

  西北的边关,黄沙蔽天,黑云遮日。消息传来时,五皇子景瑞才刚小憩一会儿,连日里他衣不解带的带领军队击退了敌军的多次进攻,好不容易有了间隙休息时,帐外的滚滚黄风把京城来的信使送进了他的大帐,带给他一个噩耗,“丁御史病逝于京城。”仅仅几个跃然纸上的黑字如同晴天霹雳震晕了这个平日里坚强如钢铁般的男人,在几欲倒下时一双素手扶住了他,“殿下莫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婢女红莲柔声说。丁御史是朝中士族御史派的领袖,也是景瑞的授业恩师,更是支持他在朝中竞争太子位的重要人物。丁御史的突然病逝,对于他的打击自然如同轰雷劈顶。此时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回京城,否则大势已定。”“红莲,告诉卫兵,通知将军们大帐集合。”景瑞的飘忽的眼神里又重新涌现出坚定来。接下来的几日,景瑞为求速胜,一反之前稳扎稳打的策略,不记损失,派出主力猛攻敌军,顿时一片人间地狱,血流成河,惨胜的结果是敌方被迫后退,边关局势趋于稳定,暂时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可能,于是他才如同扯断束缚的猛虎,策马狂奔返回京城。京城的夜晚不同于边关,没有了叫喊的厮杀声,没有了刀枪交击的碰撞声,安逸祥和的气氛里却掩藏着无数的阴谋和暗战,透露着沁人身骨的寒意。被一团浓墨染黑的夜空中,明月如钩,无数星辰若金黄色的鱼儿游动,眨着眼睛注视地上这场皇家夜宴。这时,景瑞刚踏进宫门,迎面便遇见了一位身着华丽、妆容美艳、气质高贵的妇人,眼眸明亮如星,肤若凝脂,清新秀丽,金灿灿的凤钗插在乌黑的发髻上,衬托出高贵的身份。景瑞微微弯腰施礼道:“三嫂,别来无恙吧!”妇人还礼后,仔细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轻叹道:“不过两年不见,你面貌竟变化如此之大。”“边关风沙大,变了容貌也属正常。”景瑞淡淡的答到。“边关清苦,倒可真是苦了我的五弟了。”一个身着银白色蟒袍头戴七珠金冠的男子走了过来,一道剑眉闪烁着阵阵寒光,嘴角时常上翘,笑意下掩盖不为人知的奸诈。听到声音的一瞬,景瑞便已经知道来者是他的死敌三皇子景齐,碍于礼数,他不得不施礼道了一声“三哥”。“所幸边关战事已停,五弟你也可以在京城多休养一段时间。倘若有闲暇,不妨到愚兄府上一聚,到时为兄或许也沾你的光,尝到你三嫂的手艺。”说罢,景齐便揽过妇人的肩膀拥入自己怀里笑对着景瑞,眼神中似乎露着挑衅。而景瑞也只有客气的回道:“若有闲暇,定上门叨扰。”宴会随着皇帝的到来宣布开始,众人纷纷就座,向皇帝敬酒完毕后,宰相放下酒杯向皇帝进言道:“陛下,五皇子真乃将才也,领兵在外,进可大破敌军,退可守城固若金汤,有此虎子,真乃陛下之福,天朝之福啊!”听臣子夸赞自己儿子,皇帝自然欣喜,“宰相说的不错,老五实乃众皇子之楷模啊。”“边关有五皇子在,吾皇无忧啊?”大臣们纷纷附和着宰相。宰相斟满一杯酒转身向景瑞敬道:“连日征战,五皇子辛苦了,不知殿下此次班师回朝,准备留京休养多久啊?”景瑞心里自然明白,宰相的意思不外乎是要把他尽快赶出京城去,好为自己女婿登上太子位的路上扫清障碍。“一切都由父皇做主,为臣为子听令便是。”景瑞答道。听到景瑞的话,皇帝说道:“边关局势已然安稳,老五还是留在京城,朕老啦,只盼着儿孙聚于身侧,老五还是留在朝中为朕分忧吧。”大臣们不敢多言,心中都明白这是皇帝要挑选太子的前奏。不愿放弃的宰相本要说话,却被景齐强先说道:“是啊,五弟离朝太久了,也该让他熟悉一下朝中事物了。”然而心里却道:“留下也好,在朝中事物里挑你的刺更容易。”突然,一个宦官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禀报:“皇上,城防营来报,宰相府失火了。”“哐当”宰相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大惊失色道:“什么?怎么会……”于是连忙向皇帝请辞回府去了,同样担心的三皇子妃和三皇子也请辞后急匆匆赶去相府,也许是太着急了,过门槛时被绊倒在地,站起身后便继续赶去相府了,而她跌倒的地方,一把折扇静静地躺在那里,光滑的扇骨反射着晶莹的月光。景瑞有意无意的踱步到门槛处,蹲下捡起那把折扇,轻轻地打开后,扇面上两个女子的画像映入了他如同深邃的汪洋般的眼睛里。二人世间最好的时节莫过于春天,京城最好的景色莫过于翠湖,若是翠湖逢春日,那便定胜却人间无数。翠柳湖畔,黄鸟游天,万花争艳,佳人在前,方可谓是最美人间。京城的达官显贵家里的公子小姐们每逢此时定会成群结队到湖畔游会,年少时的景瑞自然不会例外,不过一向爱好安静的他总是喜欢单独去享受这美景,灵感闪现时方能随时挥毫而成。这日,景瑞来到湖畔,忽见往日长坐的亭子里有一位女子正端坐抚琴,那女子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粉色的长裙上,偶有几丝随风飘浮。“此女子真乃是花中牡丹。”景瑞心道。于是乎,他立刻拿出笔墨准备将此美人美景画下来,然而无奈的是那日竟忘记带纸了。机会可能转瞬即逝,所幸的是他随身带的折扇还是保留着空白,于是席地而坐,开始挥毫弄墨。不知过了多时,耳畔突然传来一丝温柔的女声,“公子画的可是小女?”景瑞听到后身体一颤,抬起头来见亭中的女子已经走到自己身前,惊着他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此时的景瑞好似被当堂抓获的窃贼,后背也生出冷汗来。“姑娘莫怪,遇此美人美景,不禁有感而画。”景瑞语气里带着歉意。“公子的画工精绝,不过似乎把重点放在了小女身上。”女子笑道。景瑞担心误会,便连忙解释说:“姑娘莫要误会,在下绝无歹意,此画作并未完结。”“哦!”女子故表疑惑的看着他,“不知公子还要画什么?”景瑞脸露绯红,伸手指向湖面说:“姑娘请看,那个小船上摇桨的女孩,虽不像姑娘雍容华贵,但也是小家碧玉,别有一般风情啊。”女子莞尔一笑,心道:“如此借口,倒是有趣,但总好过那些装模作样的登徒子。”于是说,“是啊,卢家有莫愁,总让人羡慕。”“姑娘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行止受家庭所累亦是正常。”“看来公子也是同病相怜。”景瑞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笔来继续他的画作,“与姑娘聊了这么久,尚不知姑娘芳名。”“呃……”见女子迟疑一下,景瑞方知自己有所唐突,又听见貌似女子的丫鬟在唤她,于是说道“今日初见,亦是有缘,此扇便赠与姑娘了,再会!”景瑞恭敬的施礼说道。见到景瑞如此彬彬有礼,女子竟扑哧一声笑了,“那小女便收下了,有缘再会!”说罢转身离开,偶回头看景瑞一眼,眼神却正好与他碰撞,胸口似乎有只脱兔在不停跳动,白皙的脸颊亦泛起胭红。分别以后,景瑞虽久经打听,却未有任何与那女子的消息。日出叶落,春去寒来,转瞬间逝去一个春秋。再见女子时,竟是在相府的寿宴上,由于宰相一直在支持三皇子景齐,所以景瑞从内心对他就存在着厌恶,本不愿去,奈何宰相毕竟是朝中重臣,又送来请柬,也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无奈下便去了,却没想到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子。当时,女子身着彩衣,登台献舞,翩若惊鸿,宛若神龙,美艳的舞姿看呆了所有的来宾,瞬时凝聚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舞罢,宰相将女子招到身边向众人介绍道:“此乃小女珮兰,得陛下赐婚给三皇子,不日将大婚,届时望各位来庆。”紧接着便是无数道贺的场面话,嘈杂的声音像一张巨大的幕布掩盖住了无数痴心人的心碎声,当然也包括景瑞。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有些浑噩的景瑞怀着破碎的心在踏出院门的一刻回首向珮兰的方向望去,竟又与她相对,她明亮如星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晶莹的光。第二日,景瑞上表请求赴边关历练,获准后便立即扬鞭催马,旁人猜测他是要建立军功来增加夺嫡的分量,却鲜有人知道他也在抚平情伤。三相府失火,惊现金库,财堪国库,满门抄斩。这已经是在京城坊间广为流传的事情了,世人皆知相府偶然失火,恰巧被路过巡逻的巡防营遇到并立即参与了救火,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官兵在救火途中竟意外发现了相府的大型秘密金库,曝光后的金库经查足矣堪比国库。无疑,这定是宰相贪污得来的,证据确凿后,墙倒众人推,很快就被革职查办紧接着就是判处斩首抄家,亲族流放。当贪污案如一阵暴风呼啸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时,关于城防营统领曾是景瑞在边关时的副将的事情似乎没人去在乎。宰相一死,景齐和没有了丁御史的景瑞一样没有了重要的支柱,朝中大臣也不像以前那样泾渭分明,景齐景瑞两人不仅在朝政上针锋相对,而且都极力的去安插自己的党羽,无论是六部三司还是大理寺御史台,官员的更迭走马观花一般,似乎只要某个官员一上位,昔日的丑闻便立刻铺天而来,将他们狠狠地踹下台去。对于这一切,老谋深算的皇帝自然也看在眼里,然而深谙帝王之术的他认为,如果皇子连夺嫡都不能做到,将来如何强国立威!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月明星稀,湿漉漉的雾气给这个冰凉的世界有添了一分寒意。景瑞带领随从驾马在坊市中扬长而过,突然他又折返了回来,停在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边,惊讶的说道:“是你!”谁曾想到,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妃、宰相千金,竟然也会沦为乞丐。当初惩治宰相一家时,念及珮兰已是皇室成员,因而特赦了她。然而眼中只有利益的景齐对这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女人必定弃之如草芥,一封休书便逐她出府。看着她蜷缩在冰凉的角落,景瑞心中不忍,于是要随从把她带回府里安置。由于毕竟有昔日的叔嫂之分,景瑞严令全府上下不准泄露半句。沐浴梳妆后,珮兰换上府中丫鬟的装饰,来到景瑞书房便盈盈下跪,“罪女谢殿下搭救。”珮兰说道。这一幕倒着实令景瑞倍感尴尬,脸部的肌肉似乎被冻僵了一直硬。来不及多想便连忙把她拉了起来,“三嫂,你岂能对我下跪?”珮兰苦笑道:“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弃妇罢了,殿下切莫失了身份。”“唉……”景瑞叹了口气,“你安心在我府上住下便是,待日后有了好的去处再离去,倘若没有,那就一直留在这里吧!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委屈你穿着丫鬟的装饰了。”珮兰微微欠身施礼道:“殿下肯在罪女无助之时伸以援手,又何谈委屈呢?”景瑞点了点头:“你先去住所看一下吧,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红莲讲。”珮兰离开后,景瑞在房间里独自饮酒,不久,婢女红莲走了进来。“都安排好了?”景瑞问。“都布置妥当。”红莲答道,“只是……您觉得她是他的……”景瑞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眼神汇聚在光滑的酒杯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反射出一道寒光,“他的人,用好了也是我的人。”见红莲莫不做声,景瑞感觉可能是自己的心思吓着她了。于是抚过她的肩膀宽慰道,“皇室的内斗就是这样,走错一步便全盘皆输,你我也难有善终。”红莲眉头微皱,眼角流出一丝晶光,“红莲明白,自从殿下从戎狄手里救下红莲,那时我便已经决定不管殿下成功与否,都愿致死相随。”景瑞怜惜地抚摸着红莲乌黑的秀发,“我真心不愿一个原本天真无邪的女孩卷进这昏天暗地的权谋争斗中,只是……除了你……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说真心话了……”月色投进窗中,洒在寂静的屋子里,景瑞静静地看着她,仔细的看着,朦胧的月光照拂在红莲秀丽绝俗的脸庞上,两片薄薄的嘴唇红若胭脂,雪白的脸颊上泛起桃红,一副娇弱婉转的样子早已看不出当初脸黄如腊的落魄。她静静地倚在身边男子坚实的肩膀上,融进这难得安静的世界里。旁人都知道红莲本是京城人士,家道中落后被人贩子骗走贩卖到边关,后被戎狄掳走,所幸的是景瑞击败敌军后发现并救下了她,见她无家可归便留她在身边做侍女,并教授她防身武艺,也算是羡煞无数女子。不过,只有景瑞知道,红莲是那把折扇画上的摇桨女孩。四随着景瑞的回朝和宰相的倒台,死寂了许久的朝堂再次风起云涌,以两位皇子为首的两派逐渐清晰起来,如两条凶猛的巨蟒在人们所看不见的黑暗中缠斗吞噬着。每当三皇子景齐一派提出一个意见时,五皇子派的人士总会有不同的意见提出,而他们所提出的意见也毫无悬念的受到同等的待遇。这一切,皇帝自然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不过深谙帝王之术的他注重朝堂势力的平衡,正如当初宰相御史之争,眼下主人公不过是换成两个皇子罢了。而且,如果连夺嫡的权谋都没有,即使未来登上王位,又如何去应对满口仁义道德的群臣和虎视眈眈的外敌呢?本来想多等几年,然而,美梦却因他自己打破了。皇家秋猎时,一只突然窜出的猛虎惊了皇帝的马,把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惊吓加上摔伤吐血又赶上风寒,最后仅仅剩下半条命被抬回了宫中,此时的皇帝时日无多宣告夺嫡之争进入了白热化,更加残酷血腥的暗战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越演越烈。寂静的夜晚,景瑞府中的兵士如石柱般笔直站立在岗位上,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放射出明亮的寒光,扫射周边每一寸土地,绝不放过一草一木。会客厅里,景瑞和谋士们正在分析着他们的形势,“户部尚书已经倒向三皇子了……不出意外,明日礼部尚书就会来见殿下……兵部一直摇摆不定,殿下要提防啊……”突然,一个谋士站了起来,“殿下,学生有一步险棋,不知愿听否?”“先生不必如此,讲来便是。”景瑞说。“殿下与诸位皆知,如今的朝堂,我们的势力与三皇子不相上下,短时间内难分高低。然而时不等人,除非有一支新的力量支持……”“你是指?”景瑞问。“如今我们与三皇子的势力都在朝堂士族之间胶着,却都未伸向宗族势力。需知,自魏晋中正制盛行以来,宗族的权益屡屡受限,若殿下上书为他们谋利,得到其支持,朝堂上的天平必定偏向我们一方。”谋士们对于这个建议争论不休,景瑞眉头紧皱,一时难以决定。夜深露重,红莲把厚披风拿进书房时,景瑞已经写完了奏折,正在查检。红莲给他披上披风道:“决定了?”“嗯,胜负在此一举。”景瑞说。这时,房门突然发出了响声,红莲将要去查看时,珮兰端了一碗茶进来道,“夜间露寒,妾身做了碗姜茶,殿下还是喝下驱驱寒吧!”“这些事以后就给下人们去做吧,毕竟你是客人。”似乎是被这声音电到,珮兰身体突然颤了一下,脸上表情略有些扭曲,语气柔软的说,“得殿下收留,妾身感激不尽,若不做些事情报答,良心难安!”“好吧!你若愿意,便让红莲找些轻便的活给你做,切莫勉强。夜已经深了,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景瑞语气柔和,面挂微笑,眼神中透露着怜惜。阳光还未穿透凌晨的薄雾时,三皇子景齐喊找亲信的声音已经穿过厚厚的墙壁传到院落中。衣衫不整的亲信睡眼朦胧急匆匆地赶来,景齐把手里的奏折交给他说:“快马加鞭把这个奏折送进宫去,通知我们在宫里的内官,一定要把它放在老五的折子前面。”看着亲信跑去的背影,景齐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当天,三皇子景齐被皇帝怒斥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在朝臣中流传开来,据说三皇子进宫时本来春光满面,却没想到刚进门还未施礼,皇帝已经把他的奏折狠狠地砸到他的脸上,并且骂他太幼稚,难成大器。在景齐灰头土脸的离开皇宫时,一队内官抬着几箱金银绢帛敲锣打鼓朝着景瑞府邸走去,是皇帝赞赏景瑞上书建言关心寒门学子,为国选拔更多有才德的寒门子弟,改变士家大族把控官场的局面。景瑞宴请亲信们,欢乐的气氛充斥在整个王府里,每个人脸上都挂满灿烂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只有珮兰独自一人在角落里黯然神伤,白皙的脸旁上一只浅红色的掌印隐约可见。一旁的红莲轻轻地走到她身旁,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不用担心,殿下早已经派人去安顿你流放的家人了。”声音入耳,珮兰的表情顿时化为惊异,眼神望去景瑞的方向,两行清泪从眼眸里流出,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五宴会散后,寂静的王府经过短暂的欢乐后又转回往日阴森的气氛,御史丁晖并未随着宾客们离去,而是跟着景瑞到了他的书房,关闭门窗后,景瑞迫不及待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千真万确,三皇子的秘密金库就在城南别苑,当中的财物绝不少于相府金库。这几日他为了稳定党派内的人心,频频从金库里运出财物打点,我们已经顺着这条线查到了确切位置,眼下一切都由殿下定夺。”“那便派人突查,确定证据后立刻上书弹劾。但是……”景瑞突然眉头一皱,“小心走漏风声。”“殿下放心,属下会亲自着手。”丁晖语气坚定,成竹在胸。“那就辛苦你了,若成功,景齐必然百口难辩。”“为了我父亲的仇,我定不会放过他。”丁晖的眼睛里露出狠毒的凶光。景瑞叹了口气,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看他眼神里更多的是宽慰。丁晖的父亲便是景瑞的老师丁御史,之前虽然宣称是因病而死,但景瑞一派的人却从未相信过,经过查探,证明丁御史是中毒而死,至于元凶,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不过是苦无证据罢了。夜黑风高,如钩的明月渐渐地爬到夜空中最高的位置,疲惫的景齐无力的推开房门,瘫坐在圆凳上,呆呆地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的烛火,陷进无尽的深思里去。突然,一丝微弱的响声从屏风后面传来,一向神经敏感的景齐立即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紧张起来,他迅速扑向墙边拔出挂在墙上的剑来,指着屏风怒道:“什么人?出来……”一个黑影从屏风后慢慢地走出,面向景齐摘下自己的面罩。看到对方的模样后,景齐表情诧异,“是你?”第二日,做好了充足准备后,丁晖带人闯入城南别苑的金库时,原本应该是堆积如山的财宝竟然不翼而飞了,仅有的不过是几十袋药草而已。于是,因未查到证据,丁晖被冠以擅闯王府,构陷皇子的罪名罢官流放。作为把控御史台的景瑞,一时间受到各方舆论的诟病。后来传出话来,说那些药草是景齐辛辛苦苦从各地收集来补药,正准备送往太医院为皇帝疗养身体,却被小人诬作贪污来的财物。皇帝知道后,宣景齐进宫聊了很久,并且夸赞他有孝心,多加磨练,也会有所成就。当然,皇帝的这个行为也有警策景瑞的意图。庭院里,只有几只鸟在叽叽喳喳的叫着。厅堂里却死气沉沉,景瑞端坐在椅子上,肺部里空气过度膨胀,仅有的两个鼻孔似乎难以正常的排出,紧攥着的拳头发出像是石块碎裂的声音,咯咯作响。他的耳边还环绕着在长亭外送别时丁晖的声音,“殿下,定要留意左右啊……”珮兰端着一盏茶静静地走进来,在无辜的茶碗还未在桌子上站稳脚跟时,就被景瑞狠狠地拍打到地上,犹如一滴从高山上滴落的水珠碰撞到石壁,瞬间崩裂四射。“妄我真心待人,却得如此回报,不值得,真不值得……”景瑞的怒吼几乎接近咆哮,扭曲的表情让人胆寒。相对之下,珮兰却异常的平静,她默默地蹲下把那些碎裂的瓷片一块又一块捡到茶盘上,“权位当真就那么重要吗?连个普通人家的快乐都得不到。”她的声音沙哑,眼神一直停留在地上的瓷片上。“你还在为你父亲的事恨我吗?”景瑞问。珮兰没看他,还在捡着地上的瓷片,“我不恨任何人,只恨我生在这样的家里。如若有可能,我宁愿生在一个普通的农家,即使为柴米油盐忧愁,也好过皇室的勾心斗角,痛似锥心……”看着珮兰蹲在地上脆弱的样子,景瑞原本冲天般的怒气竟像受惊的鼠群般瞬间消失无影无踪了。此时他甚至有种想去保护她的冲动。突然,一股麻麻地感觉涌上鼻头让他不由得一惊,立刻便把头转向窗外。庭院里,已经没有鸟叫声,唯有几片落叶在风中飘动。六边关的军情越来越严重,敌军短短几天竟连破三城,飞奔而来的信使们就像官员年审时向权贵府上挤去似的涌进京城。战事之所以败的如此之快,自然是朝中派系党争过烈,忽视边防,内耗过重。加之皇帝重伤,朝中人心不稳,敌军又为复仇而来,气焰甚嚣。尝到苦果后,皇帝明白必须要快点结束党争,稳定人心,而且自己时日无多,立嫡也是迫在眉睫。景瑞景齐都上书请战,选择有沙场经验的景瑞自然是正确的,也是明智的。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闪过他的脑海,当即便写下诏书。皇帝要景瑞景齐两人各率五万兵马出征,并说明谁的功劳多,班师回朝后必有重奖。当然,朝臣也就自然而然理解为这是对太子人选的最后考验。离开京城时,红莲请求随军,却被景瑞拒绝。当时他对红莲说:“边关太危险,你还是留下吧。另外,帮我看着她……”望着景瑞魁梧的背影驾着马渐渐消失在被踏起的尘土里,恋恋不舍的红莲才回过身来,眼眶一热红润起来,俏丽的眸子中沁出泪花来。熟悉军事的景瑞带着自己的队伍行军迅速,一路披荆斩棘,收复了多处失地,把景齐的队伍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经过连日作战,战情也发生了变化。敌军被景瑞挫伤了锐气,主力收兵于沙城,不敢轻易出战。对于景瑞而言,只要击破沙城,便可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帐篷里,景瑞和谋士们商议攻打沙城的计划,得出的结果是,沙城不宜强攻,毕竟城内是敌军主力。如果用合围之法,断其粮草供养。不出一月,即使不降,也必会突围,到时只需分而歼之。确定计划后,景瑞正要下令时,突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闯进来报:“殿下……粮草……被毁了……”经过查验,所剩粮草不足三日。眼下景瑞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撤军补给粮草,而这个选择的结果是他们必须让出目前的阵地,而景齐的军队必会趁虚而入。关于围城的策略,景齐不难想到。也就是说,等于把围歼敌军主力这个最大功劳拱手相让。另一个选择就是立刻进攻,三日内攻下沙城。谋士们还在推测着关于粮草被袭的原因,“粮草大营在我军后面,而且防备森严,没有大量军队攻击,是不可能损失如此之大啊……”“没错,如果有大量敌军经过,我们不会不发现。”“你不要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支军队……”“怪不得一直龟缩在后面,原来是想坐收渔利啊!”“进攻,必须进攻!”愤怒的景瑞声若洪雷,此时他恨不得飞到景齐的营帐里,撕烂他的皮肉,放尽他的血,把他的骨头挫成灰……晚风吹拂着军帐门前的帘子,不时有几束灯光从帐篷里透出来。景瑞和谋士们正在为进攻路线争议着。路线有两条,一是走河西峡谷,一日路程可省军粮。二是绕道大漠,在沙城后方进攻,虽两日路程,但有奇袭之功。最后景瑞拍板决定绕道大漠,却少军粮,但可有破釜沉舟之气概。“什么人?”帐外突然传来士兵们的声音,景瑞等人连忙走出帐外,见一个黑影正跳出营外。“嗖嗖嗖”一阵箭射了过去,“射中要害了吗?”景瑞问。“不清楚是否射在要害,但箭上有毒。”士兵回答道。“是否更改计划?”谋士问。“不改。”景瑞意志坚定,“赌一把吧!”绕过大漠后,沙城竟很快被攻破了。兵力如此空虚,不见敌军主力。景瑞正在怀疑是否情报有误时,亲兵来报,说在一处房子里发现了红莲……景瑞立刻跑到那处房子,见红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红莲,你怎么受伤了?”景瑞惊道。“快去……城门外……埋伏……”用尽最后气力说完这句话后,虚弱至极的红莲闭上了眼睛再也睁不起来了,自然也听不到耳边景瑞撕心裂肺的呼喊。“殿下……”谋士从门外急急忙忙跑来,“发现敌军主力从河西峡谷方向回沙城。”擦干眼泪后,景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定作战计划,“命令城墙上换回敌军的旗帜,士兵分两队在城门两侧伏击。”战斗进行的很顺利,敌军主力几乎全歼,边患暂时消除了。闲暇下来的景瑞胸中塞满了疑惑,“为什么红莲会在沙城?检查她的尸体后,发现她是中毒箭而死的,莫非她就是当日刺探军情的奸细?那为什么她会提醒自己去设伏?敌军主力又为什么会去河西峡谷呢?”“殿下,殿下……”谋士跑来,满面红光,似乎有什么好消息,“殿下,刚才审问俘虏,他们说在河西峡谷伏击了我们的军队,并射杀了他们的统帅……”话音未落,景瑞像受了刺激一样冲到谋士身边,睁圆了眼睛,双手紧握着谋士的肩膀问:“是不是景齐?是不是?”“没错,就是三皇子景齐……”大喜过后,景瑞冷静下来,想不通为什么景齐会走河西峡谷,是和他争功吗?一切疑问只有去景齐营地找答案了。珮兰居然在景齐的营地中,这虽然没有红莲出现在沙城中让景瑞惊讶,但让他诧异的是珮兰竟和红莲一样中了毒箭,也是奄奄一息了。军医看过后朝景瑞摇了摇头说:“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若是早点施救的话……”“他是……不会去……去救一个……一个没有利用……利用价值的人……”说罢,沁满眼眶的泪水溢了出来,划过苍白的脸颊,滴在床单上。从珮兰短短续续的话中,掩盖在黑雾中最深层的真相揭露出来。红莲本是外敌派到京城的细作,任务是接近景瑞刺探消息。可是在京城数月,苦无机遇,离景瑞最近的一次,不过是在翠湖泛舟,看着在岸上作画的他……后来景瑞出征边关,她被派去隐藏在一群从汉族内地掳获的女子中,终于引起景瑞的注意。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日常的相处中,她竟然爱上了这个男子,爱到她可以去叛离自己的母邦。如果不是上级因她没有建树要派人替换她时,她绝不会把丁俊晖要查城南别苑的事出卖给景齐。景瑞粮草被毁后,她知道他肯定会放手一搏,但是毕竟胜算太小,于是她与同样深爱景瑞的珮兰商议了这个计划。红莲深入大营,得知景瑞的计划后,却被守卫发现后身中毒箭。深知景瑞脾性的她知道他定会赌上一把坚定本来的路线。于是她和珮兰按照计划,由红莲去报告敌兵,说景瑞会从河西峡谷进攻沙城,迫使他们先发制人出兵赴河西峡谷埋伏。而珮兰则去告诉景齐,说景瑞绕道大漠,红莲已经去沙城报信。关于红莲是敌方奸细的事,景齐在城南别苑一事便猜到了。如此一来,趁沙城兵力空虚,走河西峡谷进攻便是最佳时机。为了迷惑多疑的景齐,珮兰把从红莲身上拔出的毒箭刺进自己,并称是红莲射到自己而且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令人感慨的是,珮兰成功用鲜血迷惑了景齐,而红莲却必须要隐藏伤口,以免被怀疑,却耽误了救治良时。最终她们可以感到慰籍的是,事情按他们预料的样子发展,敌兵出兵河西峡谷伏击景齐,而景瑞成功占据沙城并歼灭敌军主力……说完真相后,珮兰的气息越发微弱,她把全身的气力汇聚在手臂上,想去碰触身边这个男人的脸颊,“景……景瑞……遇到……你……我才……才明白……什么是一见钟情……”话音虽着她最后一丝气力散出体外,飘浮在这个已经没有了她的世界里……夕照下,晚霞渐渐地隐退,夜色中还带有一丝红晕,当红晕也消失后,荒凉的土地上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夜间寒风如针,直刺入他的心脏,当初教红莲防身武艺时,便已经发现她有武功底子,却一直隐瞒……班师回朝后,他顺利继承皇位,后宫虽美女如云,在位数十年他从未专宠一人。番邦所贡象牙钻石宝扇无数,一柄旧竹扇却常伴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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