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专栏 《美国的历史课怎么讲中国的》，欢迎点击专栏浏览其他章节。

参考教材：《Ways of the World with Sources for AP®》第二版，作者Robert Strayer。

本书为AP世界历史课程指定教材之一。德克萨斯州公立学校指定教材。

昨天礼拜一，是个什么节日，学校不上课。我正坐在办公室里五脊六兽，Ding的一声，居然Jokes同学给我发个短信。这可是太稀奇了，他给我发短信一般都是，“快点来接我，我结束了”....这样式儿的。今天这个短信没头没脑的

“527~529 interesting for you to read maybe"

我借他的历史书跟历史作业开博客，获得了十几万阅读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了，而且非常得意地还跟他的朋友炫耀来着。

我一看，这是有料要爆啊，连忙问，啥内容啊？

”Mongols and Chinese"

啊！蒙古人跟中国！有意思了。。。。。

别等了，现在就拍个照片发来给我看。

既然被JOKES同学强推，我们就先跳过唐宋以及佛祖，把蒙古/元这段摘出来给大家分享讨论一下。

强推必然是因为有料，JOKES同学跟我说，他发给我的原因，因为我跟他说过，历年历代有外族入侵中国以后，基本都是被同化，最后都变成中国人了。他发现书里说蒙古人没有被同化，因此赶紧发给我。

在我的中学历史课里，唐宋元明清，背的可顺溜了。以前也没有仔细琢磨过这个事儿。第一次知道有另外一种观点说：元不能算是中国，还是去年看到netflix的电视剧马可波罗 。

我把这本教材的阐述原封不动地搬出来，供同学们讨论。（辩论以及争论。。）

"世界遭遇蒙古人：三个不同的案例

蒙古人的时代（其实不能叫时代，因为太短暂了，原文写的是“Moment”，英文的“时代”应该是Era。我暂且把它翻译成时代，因为中文中表述一个历史阶段好像只能用这个词)，在世界历史上，是一个游牧文明与农业定居文明的大型文化碰撞现场。面对蒙古人的冲击，三种不同的文明 ---- 孔夫子的中国，伊斯兰的波斯，基督教的俄罗斯，分别在辽阔的疆域内经历了完全不同的展开模式。征服的过程，统治的时间以及统治的性质，对当地人的影响，以及蒙古人被当地文化所同化的程度，都大相径庭。

本章以中国，波斯与俄罗斯为代表来考察这场大型的文化碰撞。“

”中国与蒙古人

（这篇我注意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通篇都在用Mongols 蒙古人来指定蒙古。中国是China, 波斯是Persia，俄罗斯是Russia。但是作者始终没有用蒙古Mongolia这个词。这个用词的小心机非常耐人寻味。）

“思考题：蒙古人是如何统治中国的？蒙古人又在哪些方面被中国改变了呢？”

“中国，作为一个富有的农业社会，长久以来一直是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垂涎的目标。事实证明，在蒙古人无数的征服中，对中国的征服是最漫长而艰难的。从1209年~1279年，整个过程差不多持续了70年之久。入侵是从北方开始的，而北方早已被同为游牧民族的异族所建立的王朝统治了几百年之久，因此在入侵的过程中更加倍受破坏与掠夺。而面对一直处于正统的宋王朝统治下的南中国，则是另外一种情况。蒙古人表现得非常克制，尽量不以暴力手段对待当地的人民。比如对待大地主，基本上承诺保证他们的财产安全，只要他们能够支持蒙古人，至少能够保持中立。

不管是什么方式吧，总之蒙古人入侵最后的结果，居然是把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又神奇地统一了。

这在知识分子精英阶层看来，是一个了不起的宝贵成就。（Treasured Ideal) ”

----- 这个呼应了作者在第一章的时候，就有这样的论述，对于中国人来说，从秦汉更远的时候开始，就有这样的共识，国家统一大于一切。“

“鉴于此，一部分人认为，这意味着蒙古人得了天命。尽管他们属于外族，但是他们是合法的统治者。（547~548页有中国人对蒙古统治者的正面描述”）

“拿下了中国，蒙古人拿他怎么办呢？一种被Ogodei大汗非常认真地考虑过的可能性，居然是把北部中国人全部清理干净，把北中国完全变成蒙古人的草场，养他们的牛马羊。幸好，这个建议被否决了，理由是这个国家的文明太先进了，咱们得设法利益最大化。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蒙古人不得不适应中国的文化，以及中国人治理国家的方式。因为蒙古人没有任何经验运行中国这样一个复杂的农业社会。

这种适应的努力表现在各个方面。蒙古人使用中国人的行政体系，税收体系以及邮政系统。他们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人的朝代名字，Yuan。表示这是中国新时代的开始。他们把首都从蒙古（终于看见mogolia这个词）的Karakorum搬到了今天的北京。建造了一个全新的首都，称之为KHANBALIK（可汗之城）这样，蒙古人彻底从故乡大草原上拔了根，把自己移植到复杂精密的文明之中。

忽必烈（Khubilai Khan)(这个词的发音其实更接近于“哭必来”，而不是“忽必烈”，跟老外说话，提到忽必烈，记得要用“哭必来”这个发音），成吉思汗的孙子，在1271年~1294年作为中国的统治者期间，居然按照中国的传统，给自己家的祖宗们搞了一堆祖宗牌位供着，还给自己的祖宗们都起了中国名字。他的许多政策也的确表现出“仁”君的做派，比如修缮公路，修建运河，降低税率，尊重保护知识分子与艺术家，减少酷刑与死刑，支持农业生产，禁止蒙古人到庄稼地里放牧等等。蒙古的可汗们还采用传统孔夫子的礼仪，修建一些道庙，而且对藏传佛教情有独钟。当然佛教也投桃报李，给予侵略者们极大的支持。：（注意作者用词：侵略者。我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满清入关这段，史书怎讲的）

尽管有这些融合的动作，整体而言，蒙古人的统治依然是残酷剥削，蒙古人依然是被憎恶的异族。

”蒙古人没有变成中国人，他们没有完全接受中国的文化。“

在新都的城里，蒙古人，尤其是贵族，还是按照他们自己的大草原的生活方式，住帐篷，到处种草，动物们满街乱逛。行政方面，基本上没有采用中国传统的科举方式，而是大量地任用外国人，尤其是从中亚以及中东来的穆斯林来作为官僚，而决策权则掌握在蒙古人自己的手中。很少有蒙古人会中文，法律也对中国人非常歧视。

“其他的社会关系方面，蒙古人对商人的尊重与支持，是孔夫子的官僚体系所绝不能忍的。”（我又从儒家这个词换回孔夫子了，请大家知道”儒家“这个词英文里面就是Confucian）

禁止蒙汉通婚，禁止中国人学蒙文。蒙古女人从不裹脚，男男女女不分的进出于各种公众场合，跟着丈夫骑马打猎，让中国人觉得丢尽了脸。

有意思的是，蒙古人的传统特别尊重女人的意见。忽必烈就特别听他最喜欢的一个老婆的话，这个女人叫Chabi。而正是这个女人，一直劝说忽必烈要尊重中华传统。她高度认可农业，劝说忽必烈留着农田，能够比牧场带来更多的税收。为了能够建立唐帝国那样的长久辉煌，她一直劝说他的丈夫尽量效仿中国历史上前人的做法。

”无论人们如何评价蒙古人在中国的统治，他总归是非常短暂的，一个世纪多一点而已。“

随着蒙古人内部的剧烈摩擦，以及农民起义军的抵抗，蒙古人在中国的统治土崩瓦解，到了1368年，抵抗军成功了，把成千上万的蒙古人赶回了他们的草原。尽管在未来的几个世纪里，他们还时不时地成为中国的威胁，但是在随后建立的明王朝对外族统治的残酷铭刻在心，不遗余力地恢复孔夫子的价值观，男女有别的社会秩序，把蒙古人残留的影响几乎全部抹除。”

我注意到：

尽管蒙古人纵横四海，统治过辽阔的疆域以及不同种族的人们，非常符合”帝国“imperial的概念，作者在这一章却一次也没有用”Mongolia Imperial蒙古帝国“这个词来称呼蒙古。而是通篇用Mongols蒙古人来指代。唯一一次用了Mongolia这个词，是在提到蒙古人离开了”蒙古（Mongolia)“迁都北京。

写都写了，就接着说说蒙古在波斯与俄罗斯的情况：

蒙古人与波斯

”伊斯兰的波斯文明，是蒙古人征服的第二个文明。对波斯的征服要比中国来的迅猛的多，从第一次成吉思汗本汗1219-1221年发起侵略，到30年后他的孙子发起的第二次进攻，打下了整个波斯。“

”与对待宋朝的克制不同，蒙古人对波斯与伊拉克的破坏是历史空前的（presedent in their history)。

波斯，也是见过世面的，他历经了亚历山大大帝与阿拉伯人的战争洗礼，即便如此，也没见过蒙古人这么野蛮的破坏。“

作为穆斯林的波斯，上一次的外族入侵是土耳其人，同为穆斯林，入侵者寻求的是一种归属，因此基本都是循序渐进的比较温和。波斯人从来没有见过蒙古人这种野蛮的大规模的血腥屠杀。整个村子整个镇子的，种族灭绝式的屠戮。1258年攻陷巴格达后，Hulegu自称屠戮了20万人。

除了人口的锐减，蒙古人所到之处，带来了他们的成群的牛羊牲畜，大片的熟田变成了草场，地下水灌溉系统因为缺乏修缮与打理，彻底被废弃，农业生产被彻底破坏。

尽管，由于蒙古人好酒，葡萄酒产业得到了发展，加上与蒙古治下产丝的中国打通了关系，波斯的丝绸产业得到了发展。但是整体而言，蒙古人在波斯的统治绝对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浩劫。

但是，来到波斯的蒙古人，最终本地化的程度却比在中国的蒙古人要高的多。他们完全采用了波斯的行政体系，任用波斯的官员。

“蒙古人，占领了波斯的蒙古人，以Ghazan可汗为首，在1295年皈依成为了穆斯林。”

这样的剧情大反转在中国以及基督教的俄罗斯都未曾出现。

一些蒙古人开始学着种地，并且与当地人通婚。

“当1330年，Hulegu的蒙古王朝因为缺乏合适的继承人而消亡的时候，蒙古人并没有像在中国一样被驱逐回蒙古，反而是化为(Assimilated into)波斯人一员，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海当中。以一个波斯人的视角来看，是野蛮人文明化了。“

这里不得不感慨伊斯兰教的强大感召力。

蒙古人，马蹄声中带着大刀呼啸而来，所到之处血光四溅，占领波斯80年后，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清真寺的钟声里。

这样的剧本，谁敢写！

蒙古人与俄罗斯

这段比较长，我贴出来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整体而言，打下俄罗斯的时候，跟波斯比较相似，也是非常的血腥残酷，动不动就屠城什么的。等最后把城市都打下来之后，发现，你们tm这什么破地方，也不长草啊！不长草的地方我要来有啥用。经济也不发达，要啥没啥，得了，穷乡僻壤的，你们自治吧，爱咋玩咋玩，定期把小钱钱给我送给过花差就行了。

于是蒙古人基本上就在黑海跟里海的北岸一小块地方自己跟自己定居下来了，照样跑马打猎住 帐篷，基本没有跟俄罗斯人混居。

蒙古人尽管不直接统治俄罗斯，但是收钱是不含糊的。那么俄罗斯人有一些”俄奸“就跟着做狗腿子，主子吃肉他喝汤，吃了一个满嘴流油，比如东正教的教会就是这么个角色，在蒙古统治期间，迅速发展起来，蒙古人也给他免税的优待，他就给侵略者洗地。

再比如，莫斯科大公。莫斯科城就是一个蒙古人的集中收贡品的点儿，这个城市就是在这个期间发展起来的。而一些敢于抵抗的城市，比如基辅，蒙古人打下来以后就是杀人放火，城市被付之一炬，相当野蛮。（我有一个同事，乌克兰人，就住在基辅附近，非常有文化有历史感的城市，大家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下，而且很便宜。）

总之，蒙古人在中国，给自己朝代，自己的祖宗都起了中国名字；在波斯，基本全部皈依成为了穆斯林；而在俄罗斯，却基本上是油归油，水归水，这拨蒙古人，最终是被附近同为游牧民族，但是信仰伊斯兰教的Kipchak人給同化了，变成了Kipchak人的一部分。

统治着俄罗斯的蒙古人没有被俄罗斯所影响，反过来，却影响了俄罗斯。俄罗斯借鉴了蒙古人的武器装备，外交仪式，税收系统，军事体系，以及邮政系统。（我怎么觉得，这些东西蒙古人自己也是刚刚从波斯、中国搬过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人开始分裂，而俄罗斯的民族力量也逐渐增强，以莫斯科为中心，挣脱了蒙古人的统治（咦，这算不算曲线救国？）。在未来的几个世纪里，蒙古人的大本营被中国与俄罗斯不断蚕食，蒙古人在世界历史上的moment也就随之彻底终结了。”

以上，就是从西方史学家的角度来看蒙古人带来的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大碰撞的基本情况。

所以，元朝，它算不算中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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