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第8章 往事

发布时间: 2021-07-22 21:28:53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98

那日河畔曾有人亲眼目睹这一幕。只是从他的角度看去,王佳琦似乎正在亲吻对方。那亦是他暗自爱慕了多年的对象,但他从来不敢奢望与之发生...

流年似水:第8章 往事

那日河畔曾有人亲眼目睹这一幕。只是从他的角度看去,王佳琦似乎正在亲吻对方。那亦是他暗自爱慕了多年的对象,但他从来不敢奢望与之发生什么。有时只需如此远远地看,哪怕是见她与别的男子亲昵,便足以安抚寂寥又自卑的内心,况且对方还是他引以为好友的马伦。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居然是陈启源在那一刻聊以自慰的内心独白。许多年后,当已成为王佳琦丈夫的陈启源在对妻子回忆当年河畔那一幕时说,这么多年,我知许多人爱过你,你也与许多人逢场作戏。但我总觉得,只有马伦是你唯一真心付出过的男人……

那时的陈启源应该不再能够轻易回想起他曾经贫穷的家庭,而父亲的样貌也在脑海中逐年黯淡模糊。但此时,陈昌才依旧是这个家里最为重要的支柱。终于捱到了生意火红的夜晚,一阵“嗤拉”火起,羊肉串在烤架上被迅速翻滚着。几张零钱递了过来,陈昌才无暇接手,只是笑吟吟地说,钞票放在盒子里,找头自己拿。

一只书包在地上缓缓拖行,陈启源疲惫走来,他搬出一把木凳在烤摊边坐下。陈昌才扭头瞥一眼儿子,嘴里轻声嘟囔句什么,像是在埋怨对方来得太迟,他嘱咐陈启源从身后的袋子里拿些羊肉过去。可陈启源像是一尊木头,只愣愣地盯着火苗,一动也不动。陈昌才笑着对客人递出烤串,旋即脸色一沉,问,耳朵里塞了毛?

昌才哥的买卖做得相当可以啊——没待陈启源回应,人群中就晃出一个胖乎乎的小个子青年。他叫阿秋,在冷水镇土生土长,说一口本地腔浓重的普通话。阿秋平日里游手好闲,常和三五个混混斗鸡走狗,也常沾些街坊邻里的小便宜。但倘若遇上个较真的,便撒泼耍赖逃之夭夭,故而众人也都让着他几分。

陈昌才陪笑说,秋哥吃点什么?我请客。

待近了,阿秋抄起两支肉串搁在烤架上,接着又摆弄起手边的瓶瓶罐罐。突然间一张胖脸凑了过去,神秘兮兮地说,上礼拜跟你提过的事,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昌才愕然,现下维持一家生计尚且艰辛的他只能记清昨天发生的事,他迟疑了片刻,问,上周?

什么记性,跟你提过多少次了,交点这个给欧哥。阿秋伸出食指与拇指来回捏搓,又说,按月交,保证这里的生意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陈昌才于是恍然,阿秋确实对他提过此事。冷水镇这两年来了一个名叫欧成诺的老大,似乎是天津人,又似乎是东北人,总之也是外地来的。他来镇上没几年,就迅速合并了几支本地的闲散帮派,如今已颇具规模。欧成诺主业是经营镇上的一家酒楼,同时,向在街面上讨生活的邻里们收取保护费也是重要的收入来源。他犹豫着问,要多少钱?秋哥你晓得的,我这里的生意难得好上一回。

阿秋晃了晃头,鼻息间喷薄出一股鄙夷之气。他拿起胡椒瓶,朝着即将烤熟的肉串猛洒几下,冷笑说,有点远见好不好?生意差是为什么?是因为欧哥不照顾。如果交了保护费,得了欧哥的照顾,生意还能不好吗?亏你还是在大厂里呆过的人,这点道理也不想不明白。

陈昌才沉吟良久,终于说,明白了,等回去后和我女人商量一下。

阿秋吁一口气,合意地笑,之后再抄起羊肉串,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陈启源听完对话,起身走向父亲。那时陈昌才正兀自愣神,没留意烧烤架下忽而窜起的烈焰,父子二人赶忙抱着水桶和扇子将火扑了。

是夜,陈昌才将阿秋之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妻子听。姜敏倩果断建议报警,但陈昌才不同意,他觉得妻子在文化馆待得太久,几乎已不谙世事。街面上的混混像蝗虫一样多,抓一两个根本不起作用,指不定将来还会有人找更大的麻烦,到时候生意做不成,仅靠她的那点微薄工资,连日常开销都难以为继。姜敏倩无以反驳,心里却不禁暗忖:即便是交了钱,烤摊生意也未必会好转。她看着丈夫双臂交叉垫在脑后,慢慢仰躺下去。玻璃窗与纱窗的缝隙间有一只孱弱的蛾子在奋力挣扎,翅膀不停鼓动,但它闯不出去,也飞不进来,只是胡乱撞击着,发出嗡嗡的恼人声响。姜敏倩催促丈夫快些给个说法,可陈昌才一声不吭。她等得不耐烦了,伸手轻戳一下对方的肩膀,却忽然传出悠扬鼾声。整晚的操劳使陈昌才沾枕即睡。姜敏倩叹一口气,为丈夫掖好被角,最后关灯睡下。

这私下里的交谈本不会有更多人知晓,却被门外经过的陈启源听得一清二楚。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反复默念欧成诺的名字,总觉得似曾听闻,又一时半刻难以记起。

或是因着马鸿飞要来,这些日子里,马鸿正与严娅总聊些故去的事。这些往事如同尘封在记忆的铁箱里,每过一段时间总要拿出来晾晒。而首先闯出牢笼的,竟是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

在他们的印象里,那又是一个近乎“年馑”的岁月。但年少的马鸿正并没有因为饥饿而发过愁,他自幼随马崇文长大,在胡乱学了几趟拳脚后,胆子也显得比同龄人大些。他常在祖父的带领下去后山抓野物,或是钻进河里摸鱼虾。一个日头正浓的晌午,独自坐在屋外的老头儿喋喋不休地说,感谢上天没让我在年馑时饿死,这才有了马家后人,要不是当年折了长枪,鸿正怕是也长不了那么大,眼下这几年……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身望一眼窑壁上的旧豁口——铁枪头早几年就被扔进乡里的土锅炉,化作一滩黑水,现下只留着黢黑的洞,像是一颗没了眼球的目眶正凝视着他。于是叹一口气,还想继续唠叨些旧年黄历,却看见门口的男孩已经整装待发。他问,上哪去?

马鸿正答,饿了,抓只野兔回来。

马崇文点头,拉起孙子便出了门。但荒年野物稀少,偶有一只出没,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半晌过去,他们终于盯上一条肥硕的灰兔,继而蹑手蹑脚地一路尾随。在经过邻村时,兔子钻进齐腰高的野草丛,马鸿正立刻猛扎进去。远远看去,可见杂草不停摇摆,发出一阵窸窣声响。明晃晃的日头下,一声细弱言语忽然响起,像是问男孩正在干什么。马鸿正抬起头,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正歪靠在不远处的墙角边,他大声回答,抓兔子。

你才多大,能抓着?

马鸿正瞥去一眼,重新伏下身子。

女孩儿赌气似的“哼”一声,人都快饿死了,抓着也养不活。

刚才还见着的,又被你吓跑了。马鸿正站起身,拍了拍裤腿,说,谁跟你说抓兔子是用来养的,是吃的。

女孩儿不自禁地咽一口唾沫。

马鸿正问,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女孩儿答,饿了,我妈让我在屋外晒太阳,说能补充一些力气。

马鸿正伸腿摆弄着脚下野草,不屑地笑,她那是哄你呢。

你叫什么?

马鸿正,鸿雁的鸿,正气的正。你呢?

女孩儿开了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尚未报出姓名,便沿着墙角直挺挺地滑下身去,躺在了炎炎烈日之下。马鸿正连忙从杂草丛里窜出,大声呼喊救命。叫声被不远处的马崇文听见,他飞奔过去,将女孩儿抱进屋。马鸿正愣愣地走到门口,望着里面三四个大人乱作一团。几分钟过去,马崇文踱出大门,他看一眼惊魂未定的孙子,说,没事,只是太久没吃东西,要是能抓到兔子,回头给女娃家送去。

马鸿正点点头,又一次随着祖父在乡间寻觅起来。一路循着蛛丝马迹,二人上了后山。甫一进入茂密林中,野物就彻底失去踪影。此时已过晌午,山林间不比外界,顶端被葱郁的枝叶所遮蔽,即便烈日盛夏,却仍是极为阴沉。他们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前行,双臂弯曲着笼住身子,亦抵挡不住彻骨寒风。忽然,一阵悠长嚎声在远处幽幽而起,两人停下步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眼珠不停翻转,惊恐地窥视着周围动静。马鸿正瞄一眼祖父,对方正闭气凝神地听。片刻过去,嚎声回荡了几次后悄然无踪。马崇文吁一口气,慢慢弯下腰,拾起一根粗长树枝,再把枝干上的碎叶摘了,掂了掂,还算趁手。

不经意间,一抹灰色从眼前窜出。祖孙俩陡然雀跃,兴奋地追至山腰,野兔却又没了踪影。此刻眼前出现几座慌坟,马崇文走过去,踏平周遭一片杂草,鞠下三个躬。马鸿正心里胆怯,但仍是跟在祖父身后,深深地弯下腰。尚未礼成,坟头突然钻出两条细长的灰色兔耳,一双眼睛正快速转动着。马鸿正尖叫一声,马崇文随即大步迈过去,他手里的树枝不停挥舞,发出嗖嗖声响。但野兔的身形则更加灵动迅疾,眨眼功夫便窜出好几米远。总是差着三两公分就能擦上灰褐色皮毛,它却再一次消失了。马鸿正叹了口气,马崇文侧身对他比出一个悄声的手势,再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粗壮苍柏。定睛望去,可见野兔的灰褐色体毛与树木混杂在一起,着实不易分辨。此刻它正支着耳朵,警惕窥探着左右两边正缓缓靠近的一老一少。待近了,马鸿正大吼一声,佯装扑过去,野兔下意识地向另外一边奔逃,可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一记沉闷声响,是马崇文手里的木棍狠狠击打在它的腹部,野兔终于耷拉着耳朵歪倒在地。马鸿正得意地笑,他冲过去拎起兔耳,又低头瞥一眼脚下,那里现出一个黑洞,几只幼兔已成了形,正嘶嘶地叫着。他挽起袖子打算去掏,反被马崇文拦下。

马鸿正说,人都要饿死了,还顾得了它们?

马崇文叹一口气,打母兔已经是罪孽,别再赶尽杀绝。

马鸿正还想说些什么,祖父却拽着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午后晕倒的女孩儿名叫严娅,当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近日暮。堂屋里断断续续回荡着人声,她歪坐在床头边,接过母亲端来的一碗浓汤,嘴里咀嚼了半晌,终于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会有肉?

母亲说,马家爷俩抓来的兔子,说是给你补补身子。

严娅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此刻甜美肉汤正慰藉着连日来的饥肠辘辘,她大抵不会料想到,今日上午所遇见的男孩,将会陪伴她走过悠长的人生岁月。

但再次相遇已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马德丰在三年前因病去世,家中只剩下马崇文,李月娥,马鸿正,以及两岁的遗腹子马鸿飞。初中毕业后,马鸿正考进县里的一所高中读书,声势浩大的运动正如火如荼,搅得人心里浮躁。一天晚自习结束后,广播里忽然响动起一阵鼓噪杂音,紧接着就传来领导人出逃国外,座机失事并摔死在邻国的消息。不知几时,操场上晃动过三五具人影,之后便越聚越多,立刻占据了整座校园。在漆黑夜色里,人们安静聆听着天方夜谭般的新闻。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有零星消息在坊间肆意流传,有人说他失势已久,有人说他反对伟大领袖。而谣言的传播者中,不少人前阵子还振臂高呼着“副主席永远健康”——此刻却纷纷咒骂起叛徒的罪有应得。在一波又一波的批判声中,马鸿正开始变得恍惚,他觉得自己如同身处浩瀚巨浪里的一片叶子,既看不见彼岸,也不敢沉底,只能随着浪头不停翻滚。他慢慢踱出操场,向远处一片树丛走去。这里依稀有光亮漫撒进来,让心绪得以片刻安宁。忽地,一阵悠然诵读声在附近响起,他闻声望去,一个短发女生正打着手电筒看书。对方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喊,谁在那里?

他慌忙说,我叫马鸿正,是一班班长。

借着幽冷月光,女生的眼里透出几分狐疑与遐思,少顷过去,她扑哧一笑,鸿雁的鸿,正气的正?

马鸿正问,你怎么知道?

女生说,忘不了,还吃过你送的兔肉。

故人的重逢使他们欣喜,即便当年的一面之缘事隔多年,但烈日下的饥饿却是穷尽一生都难以忘怀的。那个夜晚他们在漫天星辰下聊了许多,自然也包括对未来的畅想。彼时他们都已过了十七岁,成年是近在咫尺的事。严娅打算在高中毕业后先当几年民办教师,等年限到了再考公办。而马鸿正的想法是参军,这些年村子里有不少适龄的年轻人都去当兵了,他羡慕那些脚踩高头大马,身穿翠绿军装的解放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是他做梦都想成为的人……

本文标题: 流年似水:第8章 往事
本文地址: http://www.lzmy123.com/jingdianwenzhang/150019.html

如果认为本文对您有所帮助请赞助本站

支付宝扫一扫赞助微信扫一扫赞助

  • 支付宝扫一扫赞助
  • 微信扫一扫赞助
  • 支付宝先领红包再赞助
    声明:凡注明"本站原创"的所有文字图片等资料,版权均属励志妙语所有,欢迎转载,但务请注明出处。
    1970年结婚的美国人,为什么离婚率高达50%?从古墓里挖出来的皇帝遗体,都被怎么处理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