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周书·多士

【孔传】成周既成，迁殷顽民，周公以王命诰，作《多士》。

[释文]新都邑成周洛阳建成后，殷商流民开始集聚周围安置驻地，周公发布周王告诫文书，这就是《多士》的由来。

【原文】惟三月，周公初于洛邑，用告商王士。

[释文]那年三月，周公亲临洛阳都邑开始执政安民，针对殷商遗留的达官贵人，特别发布告示。

【原文】王若曰：“尔殷遗多士，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王罚，敕殷命终于帝。肆尔多士！非我小国敢弋殷命。惟天不畀允罔固乱弼我，我其敢求位？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为，惟天明畏。

[释文]周王告知：“前朝殷商的达官贵人们，你们不要再心怀怨恨，并企图天命再三眷顾。天命已经抛弃了有商帝国，转而垂青我们有周部族了。从来天道浩荡、英名威武，并掌管着人间帝王的奖惩生死，所以断绝了有商族的帝王宿命。你们商朝的遗老遗少们，并不是我们边陲小国胆敢抢夺你们的帝王权力。如果不是苍天神灵安排，并福佑我们拨乱反正，我们怎敢谋求大位呢？只有上帝才会拥有神通广大的遴选派遣威力，作为人间民众，只有敬畏苍天神灵，并获得他们庇护，才能有所作为。

【原文】我闻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适逸，则惟帝降格，向于时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辞，惟时天罔念闻，厥惟废元命，降致罚；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四方。

[释文]我听说，天道一贯节制人性的好逸恶劳，有夏族曾经劳逸适度，所以上帝垂青他们，并让他们称帝，建立了有夏王朝。当他们的帝王开始骄奢淫逸后，不仅恶名远扬，而且声闻于天。于是，天道抛弃了有夏帝王，并降下惩罚他们的灾难。随之，有商族先祖的成汤，一举革命夏朝，得以统领万邦民众。

【原文】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

[释文]自殷商王朝的成汤到帝乙，这期间的帝王，不但能够明德修行，而且一直虔敬祭祀。因为得到天道庇护，所以福佑殷商帝国如此长久。这一时期的殷商天子，由于害怕失去天道神佑，他们敬天畏命，不敢有半点闪失。

【原文】在今后嗣王，诞罔显于天，矧曰其有听念于先王勤家。诞淫厥泆，罔顾于天显民祗，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邦丧，罔非有辞于罚。”

[释文]之后继位的帝王（纣），既然敢于公开不敬畏天帝神灵，他又怎可能体恤先前帝王治国理民的辛劳勤奋呢？因此，他恣意放纵，从不顾及天怒人怨，所以上天不再庇护他，并将丧权辱国大难，降临于殷商王朝。上帝从来不会把治理天下的使命，交给那些不懂得敬天畏神和修养德行的人。天下邦国，无论大小，只要沦丧灭亡，无一不是因此受到天谴惩处的结果。”

【原文】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有命曰，‘割殷，告敕于帝。’惟我事不贰适，惟尔王家我适。予其曰，惟尔洪无度，我不尔动，自乃邑。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

[释文]周王告知：“殷商的达官贵人们，现今我们的周王，已经得到上帝垂青，并承继大位。（周王）曾经昭告天下，‘割断殷命，告慰上帝。’而且我们革命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替代殷商帝王一统天下。我还要说明一点，根本是你们无法无天在先，而不是我们非要起来革命，所以灾难来自你们城邦内部；因此，我们只是顺天应命，铲除制造灾难的殷商帝王，让天理回归正道。”

【原文】王曰：“猷！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宁，时惟天命无违，朕不敢有后，无我怨。 惟尔知，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今尔又曰，‘夏迪简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听用德，肆予敢求于天邑商。予惟率，肆矜尔，非予罪，时惟天命。”

[释文]周王告知：“醒一醒，并振作起来吧！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们，当初把你们安置到西部来，并不是我一个人贪图安宁而采取的措施，而是天命不可违，是当今天子不得不如此，所以不要怨恨我一个人吧。你们也知道，在殷商前辈的典籍里，就有‘殷革夏命’的记载。今天你们又强调，‘当初，革的只是夏朝帝王的命，而他们的幕僚百官仍然得到使用。’但是，我个人只任用有德行的人，而不管他是否一定是来自殷商的大都邑。我只是选用你们中间有敬畏德行的人，这并不是我的过错，而是顺天应命的必然选择。”

【原文】王曰：“多士，昔朕来自奄，予大降尔四国民命。我乃明致天罚，移尔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逊。”

[释文]周王告知：“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们，当初在奄国，严惩了三监和奄国的叛逆后，才得以安民立命。为了维持天道秩序，所以才将你们迁离恶俗之地，安置这里是因为临近我们宗周的良善天地。”

【原文】王曰：“告尔殷多士，今予惟不尔杀，予惟时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宾，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逊。尔乃尚有尔土，尔用尚宁干止，尔克敬，天惟畀矜尔。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今尔惟时宅尔邑，继尔居。尔厥有干有年于兹洛，尔小子乃兴，従尔迁。”

[释文]周王告知：“我要提醒你们这些殷商的达官贵人，今天我不会杀了你们，仅是适时告诫你们。现今洛阳已经建成了新的都邑，不仅天下万邦民众都可以在这里的往来居住，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更应该在这里兢兢业业，用心学习我们的良善德行。在这里，你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更可以安居乐业。只要你们敬天畏命，上帝会因你们德行给予应有的褒奖。如果不敬天畏命，你们不仅会失去你们土地和所有，而且我会以上帝名义让你们遭受皮肉之苦。你们在被安置的地方，既可以选择各自住宅，后代还可以继承。你们可以在洛阳这个地方，世世代代繁衍生息，而你们子孙会以你们这次搬迁，将在此地兴旺发达。”

【原文】王曰：“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

[释文]周王告知：“将来还有机会，我再告知你们怎样安居乐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