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白天卖猪肉，晚上做小姨娘。

　　

　　

　　晚上我临睡前，手机响了。是一条微信。

　　“我刚忙完工作上的应酬。你现在身体没哪儿疼吧？去医院检查了么？”

　　我促狭地回：“去了，医生说撞出脑震荡了。”

　　“啊，这么严重么。我现在来看你吧？你放心，人是我撞的，我会负责。”

　　我发了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过去：“我又没撞到头，怎么会脑震荡。”

　　“我当时太着急，没看清楚。你没事就好。”

　　“你的微信昵称还叫孔明呢，是自比诸葛亮么？”我问。

　　“孔明是我的真实姓名。”

　　呃。记得在网上看到一个心理分析，说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做微信昵称的人，往往都行得正坐得端，起码这类人不会用“摇一摇”功能去把妹。

　　孔明，孔玉临，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我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知道，我该往另一个世界去了。

　　果然，眼睛再一睁开，就是在高门大宅了。

　　这边的我刚起床，正在揽镜梳妆。一个小丫头慌张地跑进来：“水姨娘，刚刚有人见到南院儿在洒纸钱。飘得到处都是。”

　　“洒纸钱干什么？”

　　小眉趴在我耳边说：“姨娘您素来精明，今儿怎么混沌了？赶紧拿这事儿起筏子去治南院儿的那老货啊！”

　　我一抬头，果见那来汇报的小丫头冲我挤眉弄眼：“南院儿的青天白日洒纸钱，就是在咒少爷和您。她一个罪人，少爷让她禁闭静思己过，她却不安分守己，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来。您该去管管。”

　　看来从前这副身子的水姨娘是个心眼儿特别深、特别厉害的人。身为一个侧室姨娘，居然能把大夫人治得关了禁足，自己在府里当家做主，管钱管账管家。丫头们都抢不及地来做耳报神，抓乖卖巧。

　　厉害厉害。

　　02

　　我起了身往南院儿去。我好奇，想知道这个大夫人是何模样。

　　那报信儿的小丫头紧紧跟在我身后，像是等着领赏似的。

　　房子太大，走到南院儿差不多走了半刻钟。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蹲在地上烧纸钱。小丫头猛地窜上前去，从火堆里揪出一个烧了一半的小纸人儿。那纸人儿还带着火呢，小丫头扔到地上踩啊踩，踩灭了之后，递给我。

　　那纸人儿上写着字：丁亥六月七日丑时。

　　纸人儿上还画着猪。

　　“这……”

　　小眉说：“姨娘，这上面写的是您的生辰啊。她这分明就是在对您施咒。”

　　这个猪画的不错。像那么回事儿。我属猪。怎么瞧怎么觉得可爱。

　　小眉见我迟迟不发话，瞅着纸人儿上的画笑，以为我已经被魇住了，慌了神，摇了摇我：“姨娘，您倒是发话啊。”

　　我这厢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那黑衣女子抬起头来，先说话了：“水月，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纸？”

　　我看着那个女人的脸。小眉背地里叫人家“老货”，言过其实了。她30岁出头的样子。要搁现代，就属于那种气质美女。一张脸，白而光洁。有点像那个叫“俞飞鸿”的明星。

　　还未待我回答，她就笑起来，那笑里带着莫名的邪气。

　　“你快要死了，知道么？”

　　看着她的笑，我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一年前，你做了个套，把我套进去了，害得夫君大怒，把我锁在这里。你风风光光过了一年的好日子，如今，也该舒坦到头了。”

　　空气里满是阴诡的气氛。

　　这里姹紫嫣红，雕梁画栋，却比屠宰场更让我觉得压抑。

　　我转头就走，过了一会儿，扭头跟她说：“你那么盼着我死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你就能过的好？”

　　我看到她的眉心一跳。

　　03

　　刚刚来告状的小丫头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姨娘，南院儿的竟敢在您面前这么嚣张，您就该一个嘴巴子呼上去！”

　　“好啦！”我喊了一声。

　　我盯着那小丫头：“这番话你刚刚在夫人面前怎么不敢说？就知道掉过头背地里说小话。我看你是怕到时候风水轮流转，给自己惹麻烦吧？你两边不得罪，让我去硬杠，你当我蠢啊！”

　　小丫头忙闭了嘴，连带着小月也不好意思再吭声了。

　　这个水月呀，估计就是让这一群人给撺掇坏的。好好的日子不过，成天斗斗斗。有什么好斗的。

　　我在那边的世界过了20年穷日子，好不容易在这边体验一下富贵生活，该吃好喝好享受好才是。

　　新鲜的河虾，绍兴酒糟的鸡，百花丸子汤，吃吃吃。

　　上好的胭脂水粉，抹抹抹。

　　鲜艳的绫罗衣裳，穿穿穿，一天换三套。

　　凡事儿得往好了想。这个世界不用干活，不用我起早贪黑的卖猪肉，什么都是唾手可得，还一大帮子人前呼后拥地伺候。

　　晌午的时候，孔玉临回来了，他笑着看向我：“水月，你今天兴致很高啊。”

　　我嘴里塞着鸡，懒得说话，就干脆点点头。

　　“尹予禾诅咒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必不会放过她。”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了，把鸡咽进肚子里，认真地说：“她一个女人家，被关了一年禁足，难免做事儿有点奇怪，能理解啊。再说了，什么诅咒，都是迷信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大吃大喝。你别听下人们胡说，也别为难她。还有啊，关那么长时间了，该让她出来了。”

　　孔玉临吃惊地看着我，仿佛觉得我能说出这番话不可思议。

　　04

　　“水月，你没事儿吧？你不一直说关得越久越好。”

　　“从前不懂事，现在懂事了。”我低下头。既然非得留在这个世界生活，那就和睦安稳，不生事儿。

　　他不作声。

　　那个叫尹予禾的女子，是他的原配发妻，可他怎的对她那么绝情，半点情面不留？

　　良久，他说：“水月，你的账本整理好了么？”

　　“快了，傍晚就能交给你。”

　　他用手拂了一下我的发丝，眼里满满都是温柔：“水月，这一年来，你忙里忙外，辛苦你了。等应付完盐税这档子事，我就带你乘船沿着大运河北上，带你体验各地风土人情，带你看遍南北山川。”

　　呀。

　　听得我满满都是向往。

　　那些风景我就只是在电视里看看，从没看过真的。成天在菜市场里讨生活，没时间，更没钱去旅游。

　　一个小厮过来说：“城南绸缎庄的段老板今儿纳妾之喜，下了帖子请去吃酒，您前儿应下的，现在该出门了。”

　　咦？这声音咋这么耳熟。

　　我在脑海里嗖嗖地过了一遍，对！是昨天说我“秋后蚂蚱”的人！昨天我没看到说话人的脸，但声音我是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个人便是孔玉临的贴身小厮立秋。

　　我刚想问什么，他们已经出了门。

　　我啃完最后一只鸡腿，让小月把我没看完的账本拿来，继续整理。

　　看着看着，就发现一些问题。

　　这个从前的水月，脑子真是一锅浆糊，这些账表面上看着干干净净，实则疏漏很多。特别是最近这三个月。有大笔的钱财不知去向。

　　这个事得记下来，回头儿跟孔玉临好好说说。

　　一会儿，二门上的小厮来通传：“亲家太太来看您了。”

　　亲家太太？

　　我怔了一下。

　　一晃神儿一个穿宝蓝色衣衫的妇人走进来，上来就拉我的手：“闺女，你怎么一个月都不回娘家，娘想你，特来看你。”

　　啊，看来眼前这个妇人是水月的妈。

　　05

　　我妈死的早，多年没享受到母爱，猛地有个人待我这么亲昵，这感觉倒是不错。

　　我不知怎么表达，就憨里憨气地喊着丫头：“上好吃的来！”

　　妇人笑笑：“傻闺女，娘不是来吃东西的，娘是来跟你说说私房话的。”

　　她使眼色，示意我将丫鬟们屏退。

　　待到无人之时，她说：“最近娘听到街头传了不少闲话，说玉临跟一个做娼的女人打得火热。你可千万要注意力。再使把劲儿，把他攥得紧紧的，至少先扶了正再说。”

　　“扶正有什么用？尹予禾现在还不是被关在南院。”

　　夫人拿帕子擦了擦鼻尖：“那是她蠢！着了咱们的道儿！你扶了正，拿出手腕来，不怕镇不住这个家。”

　　啧啧，这水月的妈真不简单。就是个搅屎棍子。成天撺着闺女儿搞事情。

　　“孔玉临待我还不错……”

　　“不能掉以轻心！闺女，咱们本是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够吃不够穿的。娘想尽了办法，才让你进了这孔府的大宅门，又帮你做计困住了正头娘子，这才有了你在府里主事的光景。好日子来得不容易，可要好好守住哇。首先，玉临的心，你得抓牢。不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便宜了旁人……”

　　她说的头头是道，我听得耳朵里嗡嗡响。

　　待她说完，我问了句：“那做娼的是哪个楼子里的？”

　　“啊？”

　　“你不是说他跟一个做娼的打得火热吗？我问你是哪个楼子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问这个做什么？”

　　我拿衣袖给她扇风：“哎呀，你告诉我嘛。”

　　“寻香楼的桑罗。”

　　我三哄两哄，又命小眉拿来许多珠宝递到她怀里，才把她哄走了。

　　这个娘啊，是想拿女儿当长长久久的摇钱树呢。害怕出岔子，摇钱树没了。

　　06

　　我突然很想了解孔玉临。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我的夫君，我们应当是最亲近的人，可我对他一无所知。他了解的，也只是从前的水月。

　　正在这时候，立秋回来了，我问他做什么，他说少爷最爱的那把竹骨扇忘拿了，命他回来取。

　　我眼珠子一转：“这扇子，我去送。”

　　“不行啊，少爷说……”

　　不行也得行。

　　我偏要去。

　　我命人将立秋绑在柴房。我换了一身儿小厮的衣裳，前往段家。

　　哎呀。要是我驮猪肉的那个机动三轮儿在就好了。这劳什子马，可真不好骑！

　　• END •

　　往期精彩

　　充盈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