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过肩门”。

发布时间: 2020-02-16 13:19:05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25

1,由于父亲重病,宋心芝高三退学,到城里打工。她找了一份在商场卖化妆品的工作。同事们教她化妆,推销产品。由于长相水灵又聪明,一个月不到,她就像蝴蝶蜕下了难看的蛹皮,和她们一样画着精致的妆,巧笑嫣然地接待顾客了。宋心芝的底薪是一千一百块,其它的都要靠拿提成。但是来试用的顾客多,真正买的少。

情人的“过肩门”。

  1,

  由于父亲重病,宋心芝高三退学,到城里打工。她找了一份在商场卖化妆品的工作。同事们教她化妆,推销产品。由于长相水灵又聪明,一个月不到,她就像蝴蝶蜕下了难看的蛹皮,和她们一样画着精致的妆,巧笑嫣然地接待顾客了。

  宋心芝的底薪是一千一百块,其它的都要靠拿提成。但是来试用的顾客多,真正买的少。那是8年前,海外代购刚刚盛行,很多人试了不错都回去找代购买。两三个月下来,宋心芝还是没能存下钱。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有个最要好的同事却拎着名牌包,开车上下班?

  一天那女孩跟她说,她男朋友的朋友看上她了,问她想不想见那男人一面:“很有钱哦。”

  宋心芝去了才知道,所谓的男朋友不过是包养关系。看上她的这个男人叫老郑,大她27岁,笑呵呵地,吃饭时对她挺照顾。宋心芝对“包养”的概念还停留在从小说里看些只言片语,这会儿她很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怎么谈价钱?是谈好价钱还是完全不谈凭着人家给?或者是每天发嗲找他要钱?当她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十分罪恶地感到,其实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吃完饭,同事悄声问她,每月八千,愿不愿意?

  宋心芝低着头没吭气,那就是愿意了。

  老郑带宋心芝去开房。由于喝多了酒,没办成什么事儿。他睡着以后,宋心芝看着他安静的面孔,她想如果她不把对自己的厌恶加注在他身上,其实他不是个叫人讨厌的男人。他长相儒雅,高个子,呼吸里也没有像她父亲那样的烟臭气。晚上吃完饭结账时,她曾偷偷看他,账单他连看都没看就刷卡,得多富有,才能养出这样一种对钱的翩翩风度。

  2,

  第二天早上,老郑拿了八千块钱给宋心芝。宋心芝不敢伸手,老郑把钱放到了她包里。

  “这包该换了,”老郑说:“回头我给你买一个。”

  她局促地坐在那儿,拿被子挡着胸,不知道“谢”字该怎么说出来。她恨自己天生不是当二奶的料。

  老郑说:“傻姑娘,你再睡会儿,到了上班时间再退房,退的押金你就拿着吧。”

  老郑走后,宋心芝去嗅他睡过的枕头,以证明自己昨晚确实与男人共度过。枕头上留着一个中年男人干净的气味,她心里,竟然觉得有了一份依靠。

  3,

  停了好几天老郑没有打电话来,宋心芝也不敢问。一天同事说:“天呐你知道吗,老郑的合伙人把钱卷走了两千多万,他破产了!”

  宋心芝懵在那儿。

  “他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

  “你有他电话吗?”

  “没有。”

  “也是,他有家有口的,跟你又不熟,可能不敢贸然给你留电话。”

  宋心芝心里不舒服了一下,问:“那他以后怎么办?”

  “你还操心他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操心操心自己吧。”

  宋心芝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操心的,她操心的是,那一晚上,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她是不是应该,把钱还给他?

  过了一个半月,老郑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出去坐坐。

  宋心芝把钱带上,去了。老郑在一个茶楼里,看样子是熟客,经理正谄媚地向他推荐新茶。看到宋心芝过来,老郑摆摆手让她走。刚刚两人还谈笑风生呢,这会儿经理识趣地退下了。这让宋心芝有点感动,她在他那里是有份量的,是与众不同的一个人。

  “这么多天没联系你,公司出了点事儿。”

  宋心芝安静地坐着。

  “新茶,尝尝。”老郑帮她斟茶,然后用好看的姿势把小盅子端到嘴边,抿了一小口。他比她想象得淡定。

  “给你打电话的是我的手机号,你存一下。”他说。

  “哦,我不找你。”

  “怎么呢?”

  “我……只等你找我,免得给你找麻烦。”

  老郑大笑起来:“你还有什么好玩的想法,都说出来。来,你就把我当老朋友聊天,别那么紧张。”

  “我把钱带来了,还给你。”她伸手去摸包。

  “为什么?不想跟我交往了?”

  “不是,你的事我听说了。”

  老郑笑得竟然很爽朗,不是宠溺,不是歧视,不是感动,就是纯粹很开怀。他说:“我两千多万都被卷走了,还差你这八千块钱?”

  “你太有意思了,”老郑说:“喝茶吧。”

  4,

  吃完饭他们去酒店,老郑很吃惊她竟然是处女。他说他从来没有和处女做过,搞得他挺过意不去。“要知道我就不做了,我也不缺这个。”他说。

  宋心芝问他:“你老婆不是吗?”

  “不是。嗨,别提她了,一出事她就跟人跑了。”

  “还找得回来吗?”

  “找回来干嘛?继续听她在家里骂我猪脑子?她找的那个男人我还认识,人品差得很,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宋心芝心想,成人的世界真复杂。她想问那他会离婚吗,想想自己不够格,还是不要问了。

  结果老郑说:“回来我就跟她离婚。要不是看在女儿要高考的份儿上,前两年就离了。”

  高考。这个词深深刺痛了她。

  老郑说:“你怎么不爱说话呢?你们做销售的应该很爱说话才是啊。”

  宋心芝不知道说什么,如果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像是一种诉苦,讨要;如果说工作,又全是牢骚。于是她说:“要不然你问,我说。”

  老郑就问:“叫什么?”

  “宋心芝。”

  “多大?”

  “18周岁。”

  “怎么不上学了?”

  “……家里条件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

  “农村的,父母靠编织竹艺品卖钱,我爸生病了。”

  “什么病?”

  “肾炎。”

  “靠你往回家寄钱治病?”

  “……不完全是,只要我不花他们的钱就减轻家里一点负担吧。”她没有说实话。实话会让她变得太卑微。

  老郑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讲讲你们做竹艺品?”

  “其实篾条编织是整个流程的最后一步,也是最简单的一步。最难的是制作篾条。先是要把竹子砍成几段,然后把中间突起的竹节疙瘩去掉,抛光。然后分条,再分层。然后是定宽。”

  “定宽是什么?”

  “定宽叫‘过肩门’,就是把所有的篾条做成相同的宽度,设定什么宽度要按想做什么样的作品来定。肩门就是垂直插在木桩上的两把刀,篾条从两把刀中间穿过,超过两把刀间距的部分就会被削掉。”

  老郑听得似懂非懂,饶有兴致。听完他说:“有机会我一定去参观参观。来,现在换你问我。”

  “现在落魄了……你为什么不难过?”

  “钱没了,人脉还在,销售渠道也都在,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宋心芝的心动了动。尼采说过,女人潜意识能感觉出来一个男人的强大,即使她并不完全明白男人的所有内涵。她此刻感觉到了。

  她又问:“你……和多少个女人有过这种关系?”

  “我不记得,我不记这个。”

  “上十位数吗?”

  “应该没有。”

  “你印象最深的是谁?”

  老郑笑了:“你想让我说是你吗?”

  “不不不,肯定不是我,我只是好奇。”

  “是我年轻时候的一个女朋友。很漂亮,我……”他忽然哽咽了,有点说不下去,他拼命地眨眼睛,想把泪腺打个岔,以平静的口吻继续说下去。他们之间有了交心的意味,他缓了一会儿说:“我老家也是农村的,我带她出来打工,有一次去买烟酒给我领导送礼,她没兴趣,说到对面逛一下衣服,我让她先过去。等我出去的时候,她看到我就往我这边跑,被一辆车……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轧过去,车子走很远才停下来,车轮子上还沾着肉泥……”

  宋心芝主动向前拱了拱,把脸贴在他肩头。

  他们沉默了很久,最后老郑说:“每月八千我还是会照常给你,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如果你想我,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嗯。”

  老郑去捉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分开,自己和她十指交握,放在胸前。他们用这种相爱的姿势睡着了,一夜无梦。

  5,

  破产后的老郑跟以前没有区别,还是那么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宋心芝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一种爱,还是对成功男士的仰视产生的一种爱的幻觉。这都不重要,她依恋上了他。

  老郑在外面租了一间小公寓,两人住在了一起。这一住就是4年,老郑教她生意场上的事,带她出去吃饭,她慢慢开朗一些,会看老郑的眼色,知道什么时候出手,跟人说话学会了绵里藏针,懂得在饭局上以柔媚的姿态与人斡旋。4年过去她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精明的情人模样,是一个铁腕男人身边不可或缺的交际花。唯一未变的,是对老郑的忠心。

  老郑给她的钱也越来越多。从几千,到几万,再到一辆车,一套房。老郑在重整山河的同时从不忘本,完全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宋心芝辞去工作,全心全意帮他打理生意。老郑说过多次离婚娶她,她并不是很在意,一是因为她还年轻,有大量青春可以挥霍,二是这事已铁板钉钉,无需她催促。

  第五年,宋心芝的父亲去世,她回去奔丧。老郑要和她一起,以她领导的名义。他一去,就爱上了那个小村庄,山花野草,蓝天白云,溪水潺潺。等宋心芝从悲痛中缓过来,两人又小住了几日。

  宋心芝领着他逛遍了山里角落,在这里,她是主导者,她给他讲这里每一种植物,摘山果给他吃。她摆弄竹篾子的时候他就坐在跟前,看她给竹篾定宽。她先把肩门调好,两把刨刀闪着寒光,篾条从两把刀中间穿过,旁边的被削掉。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说:“怎么觉得有点残忍?”

  “做工艺品,肯定要合适,如果宽的细的都将就着往上编,那就不叫工艺品了。”

  宋心芝说:“然后是刮篾,就是把篾条内部软纤维刮干净。最后是煮篾,把篾条里面的糖分去掉,煮过的篾条不易蛀虫发霉。”

  蹲在那儿的老郑看看四下没人,突然抓住她的膝盖:“我不走了,就在这儿跟你过一辈子算了。”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但爱情里的玩笑都是甜的,她顺着他的玩笑滑向明知的幻境:“真的?”

  “真的。”他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两人一齐笑。山风带着青竹微涩的香气。

  6,

  老郑彻底翻身了。翻身后他变得很忙。他心疼宋心芝,不再什么都交给她,什么饭局都带上她。她像个真正的二奶,开始有时间去逛街,买衣服,刷卡时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天买包时,碰到了卖化妆品时的小姐妹在卖包,听说她还和老郑在一起,女孩说:“啊?你们还搞成真的了?会结婚?”

  “可能会。”

  “你想嫁给他吗?他可比你爸的年纪还大,弄点钱算了吧。”

  宋心芝想了想,她想嫁给他。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带领她从一个傻姑娘走向成熟的男人。他们共度过艰难又同享风光,在一起这么久让他在她心目中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女孩说:“你想嫁,就催他离婚呀。还有,你不能退出他的生意啊。”

  “为什么不能?将来我要怀孕生子的话,还是要退出呀。再说现在各方面都成熟了,他也有得力干将,我不用事事都陪着他。”

  女孩撇撇嘴:“反正我是为你着想。”

  宋心芝觉得感情生活不应该掺杂太多心计。她对他从未有过心计,全凭善良,他也知恩图报,他们跟别的情人不一样。

  宋心芝对女孩的话没当回事,继续过惬意的小日子。老郑回来得越来越晚,有时夜不归宿,宋心芝才开始警觉。他离她远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老郑说他在邻市弄了一个分公司,要到那边去呆两个月。宋心芝说好,帮他收拾衣服。宋心芝收拾了一遍,老郑又收拾了一遍。等他收拾完,宋心芝发现,他几乎把他的所有日用品全部用一个行李箱带走了。

  她什么都没有问。她们在一起六年,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他疼她,她爱他, 无论贫富贵贱他们都在一起。如果连这种感情都没法相信,她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相信了。

  两个月过后,老郑没有回来。他的电话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打电话过来,问她在不在家,说想和她谈谈。

  宋心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没有洗头,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在家里等他。她想用这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告诉他,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她是他的女人,衣食起居搅在一起六年的女人。

  老郑来了以后,坐得很端正。他只有在很严肃的场合才有这种箭在弦上的气场。

  “心芝,其实我三年前就离婚了。”

  宋心芝怔了一下。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不是害怕你纠缠我,而是害怕你伤心。”

  宋心芝心想,这算是什么逻辑呢。

  老郑又说:“我知道你是个爽快人,今天来,也是和你谈谈,好聚好散,你看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宋心芝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什么思想只是都顺着他的话从表面掠过去。她很快从真爱的漩涡中跳出来,站在高处观望了一下彼此的关系,她发觉站在那种角度,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补偿什么,而是为了叫她不要生事。高处的那个她冷笑了一下,他一点都不了解她,她会生什么事呢。她一向觉得自己的得到已经足够多,她从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没有。”她说:“你喝水吗?”

  老郑没有说话。

  她说:“如果不喝,就走吧。”

  老郑倒窘迫了:“我给你留些钱,数字你提。”

  “不用了。当初和你在一起是为了给我爸治病。现在我爸不在了,钱多钱少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老郑说:“那我叫财务转十万块钱给你,算是对正式辞退员工的一点补偿吧。”

  宋心芝说好,把他送到了门口。老郑站着迟迟不肯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她知道他是动过真情的,他有些舍不得。她又何尝不是。她强忍着眼泪问:“你是不是已经找好了?”

  老郑说是的,是个老师,心理学的博士生,他还想再要个孩子,找个老师将来对教育孩子有帮助,毕竟他的大女儿养得不够成功。

  宋心芝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老郑的一句“对不起”哽在嗓子里,他扶着门框的手半天挪不开。

  宋心芝控制了一下情绪,低声说:“你还记得定宽吗,竹篾为什么要通过一道过肩门,要经历削骨为泥?在你说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是残忍的,我只知道想做个完美的工艺品就得严格把控每一道工序。你说了之后我也觉得有点残忍,但残忍也是应该的,因为必须要合适,不合适的竹篾纠缠在一起,只会形成残次品。”

  老郑的喉咙里“咕咚”一声,最后还是下了狠心,走了。宋心芝在窗口看着,他在车里坐了良久,才缓缓驶出去。

  宋心芝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竟然没有。她只是跌回沙发,瞬间觉得一切都虚无缥缈,所谓的“家”,不过是一场带有五分感情和五分交易换来的空房子。

  7,

  宋心芝最后一次知道老郑的消息是在两年后。她谈了个年龄相当的男友,当初在老郑那里学到的生意经有了用武之地。她和男友一起开了一家公司,卖塑胶原材料,算是老郑的下游厂家。不过是换了座城市,不与他打交道罢了。那天去谈生意时听到老郑的名字,那三个字变得空旷久远,如同幻觉。对方说那是个传奇人物,曾经被骗了两千多万差点连饭都吃不上,现在他那个合伙人终于被抓,但是老郑已身家过亿,也不在乎那点钱了。还有,他老来得子,喜欢得不得了。

  回家的时候男友说:“什么时候咱能把生意做成他那么大就好了。”

  宋心芝笑笑地说:“咱们还年轻,急什么。”

  春风夹杂着些许柳絮扑打在车窗上,大的,小的,扑上来又迅速飞走,雪一样在路灯下旋舞。有人躲避,有人欣赏。它们不管不顾,兀自欢欣。当带着温柔的心去看它,这还是一个温柔的世界:春天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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