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晦的爱

发布时间: 2020-01-23 22:55:08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24

【1】我不知你的村子如何,我这村,是有些怪的。我常常用一条巷子的名字唤它——清河巷。实在是因我不知称它什么好,它既不能以偏概全叫了村的大名,也还不够资格独立出来再整个名。它就像石榴的一个籽,或是橘子里的一小瓣。大概因主巷的尽头是一条清河,这巷跟河便是这里最重要的两大组成部分,它也因而得名了。过了

隐晦的爱

  【1】我不知你的村子如何,我这村,是有些怪的。我常常用一条巷子的名字唤它——清河巷。实在是因我不知称它什么好,它既不能以偏概全叫了村的大名,也还不够资格独立出来再整个名。它就像石榴的一个籽,或是橘子里的一小瓣。大概因主巷的尽头是一条清河,这巷跟河便是这里最重要的两大组成部分,它也因而得名了。过了清河,从巷子尽头走来的耳聋穿黑色西装裤,头顶一毛不拔,光滑锃亮,上身雪白衬衫,脚踩褐色皮鞋,左手拎黑色公文包,右手一甩一甩。走路速度不快,背影比他实际年龄要小得多。他的耳朵听不见,背地里,村人直接叫他耳聋,就是当他面叫也不妨事,但要挨着他耳朵,以你嗓门的最大分贝喊耳聋时,他可是要生气的,你才耳聋!你全家都耳聋!我这村因外来人口占了一大半,百家姓难记,于是村人同村子一样怪,也不在乎名姓。平日见了,年长的,统一叫阿伯,大舅,大婶……若是名字里带有好记的,像花啊,叶啊,便叫花姆,叶姑。同龄的,或是稍长一二岁的,干脆就以地名来区分,甘棠哥,康里姨,南湾姐,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还有一种叫法,那就是以身体缺陷来命名。就像,耳聋,拐角,疯癫婆,歪嘴……也有特殊的时候,耳聋同叫“光头”的人一样也是光头,为啥不叫“光头”呢?只因先来后到,咱这村还是有规矩的。尽管我很反对这种人生攻击的叫法,可你知道,一个人反对的力量是很有限的。【2】关于耳聋的身份,在清河巷流传着三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最具诱惑力,他的钱实在太多了,怕子女不孝,要害他以便将财产占为己有,干脆先下手为强,走为上策,来了清河巷。第二个版本较为符合他的个人形象,因上了年纪,怕城市的吵吵闹闹加速死亡进度,遂隐居于此。第三个版本略为凄惨,因子女不孝,均不愿赡养,故而其自食其力,住了清河巷的老屋。经岁月的筛选,最终,村人得出了最具权威的版本:耳聋有钱。很长一段时间里,为了检验这个版本的真实性,清河巷的“童子狗仔队”对耳聋展开了全天候式的跟踪服务。我们的狗仔队里,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我是狗仔队中的一名女将,因耳聋住我家隔壁,我便负责盯梢耳聋在傍晚时分的主要动作。夕阳西下的傍晚,清河巷裹了一层烟火气,出工的村人陆陆续续归家,炊烟飘上了瓦楞。我是一名不合格的狗仔,阿爸阿妈做活去了,我得在家张罗晚饭。当然,有时候我阿爸回得早,我便会履行职责,借故到门口石墩坐着,双眼紧盯隔壁耳聋家的拱门。耳聋一个人住,他的晚饭总是清河巷里最早的,有时候你也弄不清他究竟吃的是中饭还是晚饭。通常下午五点一过,他会跨过小拱门的门槛,路过我家。当我两眼直溜溜掠过他凹陷的眼窝直冲脑门时,我惊讶地发现,那上头看起来竟比泥鳅的身子还要滑,我估摸,准是抹了头油,有钱人才抹头油的。我竟生了冲动想去摸摸。也不知他是看出了我的冲动还是怎的,居然对我点了点头,没办法,我只得咧嘴对他笑了。我注意到,即便在家,他也穿着皮鞋、西装裤,有钱人才讲究的。这又是一个证据。接着,他就在巷子里走来走去,我的视线不得不跟着他晃来晃去的,我发现,他晃悠的时候,不紧不慢,不像我阿爸,常催我做事要利索,有钱人才慢悠悠的吧。我又这么猜着了。到最后,我产生错觉了,好像在我眼前晃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大鹅蛋,一个精神奕奕的上了年纪的大鹅蛋。我正愁眉苦脸他得晃到啥时候,谢天谢地,他终于走累了,路过我家时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又从拱门跨进去了。我这大半个月的盯梢,实际上也就三四次是做得数的,但无半点“含金量”讯息。耳聋因了耳聋,使得童子狗仔们毫不费力就完成了跟踪,从他们那,得出了几点关于耳聋的身份标识:每日清晨,将近九时左右,耳聋通常是白衬衫加西装裤,不打领带,手提黑色公文包,从拱门出来,前往距离城关的一个米店。这个米店为碾米所用。米店女老板长相酷似耳聋,由此推测是他女儿,年纪大概四十岁的样子。清河巷均为土木房,而米店的钢筋水泥彰显了不同——这是大户人家。清河巷因房租便宜,吸引了一批批外来者,耳聋放着好好的楼房不住,落户穷人汇聚的清河巷,令人匪夷所思,这成为童子狗仔接下来需要调查的关键。可接下来的调查陷入了一定的困境,一来不是秋收,毫无借口进米店探听虚实;二来耳聋除了待在米店便是准时傍晚归家,无异常行为。狗仔只得取消跟踪计划。【3】不久,耳聋做起了卖葡萄糖的生意。阿爸时常遣我往他家买上两三盒葡萄糖,他的葡萄糖卖得比诊所贵5毛,让他便宜5毛,就便宜5毛,他将镶了褶皱的脸展开,有些色咪咪地盯着你说:不行的,不行的,我自己背回来的,太重了。糟老头子,没办法,只得多出5毛。即便如此,基于“就近原则”,去他家的人还不少呢!有一二次,我还能撞见花姆,不过,她见了我,便又回去了,这事,我没跟童子狗仔提过。耳聋家没什么特别的,屋内设施同清河巷其他村人一样,均采用:一个大灶台、一张饭桌、几把长椅、一个菜柜的标配,厨房连着卧室,空间狭小,但一个人住足矣。耳聋为什么突然卖起了葡萄糖,我得出的结论是:他太闲了,除了吃饱了晃来晃去,实在没啥要做的。对于耳聋这种明明是有钱人(尽管还没证实)却还卖葡萄糖的异常行为,童子狗仔队再次聚集起来,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并加紧盯梢。这次会议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由于我的不合格,出局。这日,照常可见耳聋家附近有童子狗仔埋伏着,他们神情自若,丝毫没有作为“狗仔”的心虚感。由于贩卖葡萄糖,耳聋家的人气旺了,进进出出者络绎不绝。到了下午,人困狗乏的,许多狗仔都要坚持不住了,拱门前早已静悄悄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就在大家准备撤时,我注意到,从那小拱门溜进去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是所有清河巷人闭眼都能认出的身影——花姆。花姆,在清河巷无人不知,痩如晾衣杆,皮肤黑如炭,高一米三四,终日顶着一张“棺材板”似的脸,好像跟谁都过不去,实际上,她骨子里是好的,她就是将自己伪装成刺猬,好让你近不得身。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可从没骂过我。听闻她年轻时因无法生育与丈夫离婚,之后落户清河巷至今,再未嫁人,有一养子,偶尔会来看她。平日里,她除了待在自己的屋里,便只有携一黑桶上清河提水(那时,清河的水还可直接饮用),提不动时,就递给我,让我要尊老。或是从街上买了东西正往巷子回,有时遇见我,也能给几块糖。她从不去串门,也从不接受别人的东西。童子狗仔对花姆并无好感,他们常去招惹花姆,今日骂她老不死,明日叫她丑八怪。花姆不白白挨这些骂,她抽起木棍,对童子们一顿打,尽管瘦弱,但力气可不小,少不得要打哭好几个。回了家,童子们也不敢跟父母伸张,村人都知道,花姆弱呢!没得计较,倒是孩子不听话,再讨一顿打。如今这葡萄糖竟然能招来花姆,于童子狗仔队而言简直就是一个爆炸性新闻。花姆并未瞧见身后有多少双眼睛正像子弹似的瞄准了她。她踩小碎步,跟裹了脚似的,但脚落地,一点声也没有,这么多年,她总穿一双黑色绣花鞋,也不见鞋上有灰的。靠近拱门时,她溜了进去。狗仔悄悄地紧跟其后,眼见耳聋的房门关上了,狗仔们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他们知道,花姆一定不是来买葡萄糖的,不然关门做什么!屋里并没有动静,透过门的缝隙(那时,清河巷采用的是木门,常留有缝隙),厨房内空无一人,而卧室的门却紧闭着。那扇门里究竟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狗仔们抑制不住了,他们奔走呼号,甚至捡来石块狠砸那扇“龌龊”的门。动静闹大了,来的人就不仅仅只是童子狗仔了,许多未做活的大人将孩子骂回去,有些当场被打得嗷嗷叫。不一会儿,花姆开了门,那一刻,她让我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壮,大家顷刻间都静了下来,等待她将那小嘴张开,将脸阴成一道夜,开战。可这个瘦小的老人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她仍踩着小碎步,没发出半点声,从围观着的小孩,揪小孩的大人前昂首走过,那瞬间,我们似乎都成了小丑,许多大人更觉脸燥得不行,将孩子越发狠揍了。耳聋因听力不行并未确切听见门外的动静,他从门里出来时,大家还未散去。他一定是惊诧房门口此刻为何站着那么多人,他猜想:他们一定是来买葡萄糖的吧。于是他从卧室里搬出了一箱葡萄糖,问围观者需要多少?花姆从那日起再没进过耳聋家的门,那日他们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了。第二天,清河巷多了一个八卦:耳聋和花姆好上了。童子狗仔这下对耳聋就越发不客气了,简直不屑于跟踪这样一个能跟花姆好上的男人,他们甚至看不起耳聋,更对其有钱嗤之以鼻。但又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跟踪工作不可白费力气,便一直等到秋天,再另行打算。事实上,耳聋和花姆的八卦并未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它随着葡萄糖贩卖的消匿,从此消亡了。【4】秋天来了,童子狗仔总算有机会进入米店寻找寻蛛丝马迹。盯梢了许久,耳聋的身份终于要渐出水面了,童子狗仔抑制不住兴奋,整日整日地往米店跑。最终通过耳聋女儿与旁人攀讲时得知:他是个有钱人,儿女成群,万事不愁,只是怕死。城关太吵了,兴许过个马路就要被车撞死,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儿女常在外头吃,他吃不惯那些不健康的东西,他认为清河巷是躲避死亡的地方,换句话讲,是延年益寿的地方,他二话不说就来了。儿女气啊,这糟老头子的做法,令他们遭了多少骂,有讲他们白眼狼啊,拿钱喂狗都不愿养老爹爹,还有更难听的,讲他们将他家产占去,就把他赶出去了,沦落到清河巷的贫民窟。有段时间,就是我们常发现他白天去米店,晚上回清河巷的那段时间,开米店的女儿因了铺天盖地的谩骂,精神衰竭,央求他回来住上几日,管住大家的嘴。那几日,他倒是每日到店里坐着了,之后又管不住,女儿也就随他了,可不巧,恰恰是清河巷送了他的命。耳聋和花姆的事并未发酵,那日他俩均衣裳齐整,即便瞅见共处一室,却也不能讲,花姆不是去买葡萄糖的。童子狗仔在大人的揍与骂下,对这八卦也就淡下去了。不久后,耳聋不卖葡萄糖了。这是一个极度能引起重视的线索,童子狗仔渐渐发现,花姆出门的机会就更少了。于是,他们得出结论:这葡萄糖就是红线。【5】花姆的前夫在一个死寂下午,踏进了清河巷,更怪的是,没几天,花姆就同他一道搬走了。花姆在清河巷住了几十年,谁都知道她恨前夫的。据说当年,花姆长得并不丑,家里也有些钱,可婚后生不了孩子,即便有钱,也要被人戳脊梁骨低看的。她前夫在外头便又找了一个。花姆不愿二女侍一夫,收拾了东西,就跑清河巷来了,清河巷里有她名下的一方小灶。她不许人提那臭男人,也极少出门,养子虽来得不勤,但总能保证她衣食无忧。前夫踏进清河巷时,已经瞎了一只眼。花姆怎么原谅他,又怎么同他一起离开,没人知道。清河巷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旧的还没解开,新的又来了。花姆不到一周便闭了气,死因太蹊跷了,但没人取证。花姆的死讯在清河巷传得沸沸扬扬,童子狗仔们是不信的,那个厉害的瘦弱女人,怎么就死了,她不可能那么早死的。可转念一想,花姆兴许觉得自己配不上有钱人,不愿害了耳聋,就走了吧!这个理由一度让童子狗仔们觉得花姆可爱了不少。可当回想起她用棍子抽打他们的神情时,他们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因听力不好,耳聋一直不知这事,有几日他在我家门前晃悠的时候,我见他自言自语:最近好像很久没见到花了!我记得我没听错,他说的是花。可我没搭他的话。直到有一日,他又自言自语起来了,清河巷的一个老人看不过,附在他耳边讲,以他所能发出的最大分贝讲:花一个月前就死啦!耳聋摸摸鹅蛋似的脑袋,脸上带点不自然的笑,回应道:“是吗?我不知道。”转身便进了拱门。几日后,耳聋竟然也闭了气。后记:我将这个故事整理出来的这晚,沉沉睡去,半夜,我梦见自己回了那个如今已经不存在的清河巷。我打着伞,踩着那些石块,朝我过去的家走去。我回头时,身后有人。他咳了一声,我的余光瞥见那人穿着蓝色中山装。我踏进了耳聋的那方小拱门,出来时,他站在门外抽烟,身上正是那套蓝色中山装,我身旁一人附在我耳边讲:你说怪不怪,大家都说他早死了,居然没死呢!我醒来时,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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