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顷碧波是条田

发布时间: 2019-08-27 21:35:59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散文 点击: 104

引言 当重叠在一起的犁、耕、耙、耘、播等环节,相互咬合着叠加着,没黑没白天一通忙乎之后,春耕结束了。连队干部、种田职工、职工家人和上级领导们,长长地吁出一声胸中的感叹,总算给今年的春耕画上了一个漂亮的句号。吼叫了十几天的笨重机车,排着并不整齐的行列,

万顷碧波是条田

  引言

  当重叠在一起的犁、耕、耙、耘、播等环节,相互咬合着叠加着,没黑没白天一通忙乎之后,春耕结束了。连队干部、种田职工、职工家人和上级领导们,长长地吁出一声胸中的感叹,总算给今年的春耕画上了一个漂亮的句号。吼叫了十几天的笨重机车,排着并不整齐的行列,累得沉沉入睡、敛声歇息;跟着机车后面哗哗啦啦一路响个不停的机械设备,一摊一摊地堆摆在库房的门前等着清理擦拭;仓库的铁皮大门不再叮叮当当地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终于停止了进进出出送种籽、送化肥、送农药和送各种说不出名字消耗配件的忙碌。顿时突然清闲下来的时光,让所有忙碌惯的人觉得百般无聊而且极不习惯。男人们可以舒心而短暂地喘上一口气、吸一支粗大的莫合烟、聚着说几个故事,坐着吼几嗓子戏曲。连队故意不再安排什么学习开会,好让他们放空堵满的心情,接下来会有很多很累的事情要做。

  一百亩,五百亩,一千亩,三千亩,甚至近万亩的田野,方方正正规划有致,坦坦荡荡漫无边际地铺向远方的地平线。这是一幅壮观宏大的画面,只在新疆兵团的连队里出现。

  只是,我们习惯地叫它条田,从未意识到它与其它田野的差异。

  A

  有一个时期,我爸爸、我五叔、邻居伯伯、同学爸爸,还有个别属于政治过硬家庭成份好的基层班组长,一夜之间都受到了重视,配发上了能取下刺刀单用的步枪、一副外表被磨得发白的帆布武装带和填满10发子弹的弹匣。他们四人一组三班倒编成了临时的警卫班,专职民兵排的重点任务只有一件,从开始到结尾,负责监督和守护好一种名叫“100”号的战略物质。

  你,我说着你呢!看什么看?我爸爸伸出的手指头几乎点到我的脑门上。你别来场院玩,少给老子惹麻烦,否则,有你好果子吃。我爸爸这人眼窝子浅,一挎上长枪才当上班长还未上班,就显出了小领导才有的高高姿态。我才不去呢,尤其是他当班时才不去呢,至于别人值班时去不去,还要看我高不高兴。我在心里对抗着、思忖着。

  自我记事起,我就看得明白连队的一些事情。条田再大,主要还是以农业生产为主,农业学大寨,粮食是纲。年年种植的作物无非就是小麦、玉米、高粱、葵花,每年种植的亩数和单产量甚至总产量都有规定的任务,是按着兵团、师部到团部再到连队一条线路安排下来的计划指标。分配下来的任务再加一些码,就分头落实到各个班排身上,一排种植小麦,分三、五个小麦班;二排今年专门种玉米,种食用的和种当饲料用的两种,便落实一个小班,一个大班,小班种食用的,大班种饲用的;三排就种食用和油用的葵花,食用的是大瓜子收下就可以吃,油用的是小瓜子,主要是榨油用的。剩余的就是副业排,专门栽树植林、种菜种瓜、喂养牲畜,专门管着连队人员的后勤服务工作。当时,我爸爸很年轻是专门种小麦的,他是第一排第一班的班长,属于昂着头走路的人;多年的种植经验让他成了连队里种麦子的“大拿”,这多多少少让他在争任务、抢播抢浇抢收的关键时候占有先机和优势,有一张能在连队领导面前享有优先安排的脸面,同样,他也让他手下比他年龄都大的年轻人非常地服他。

  我还是趁着我爸爸张班长不当班的时间去了,做到这事很容易,我一站在那里,负责站岗的年轻人谁都知道我是张班长的儿子。

  这是一种有专门用途的药品,名字我就不说了。连队用上级规定使用的铁盘子统一盛放着,一排一排地摆放着,每个盘子上都用白色胶布贴着而且印着编号,白色胶布上面写着一些小小的英文字母和数字。盘子里放着的东西也很有意思,人们先是从切割之后用小胶皮桶子提到场院里,白色的;这些平摊在盘子中呈现出晶莹色泽的乳白色汁液,仅仅经过不到一天的日晒就开始变成灰色,是由浅到深的那些灰色;渐渐地它们就在变稠变粘晒干的过程中,成了一大块一大块黑乎乎的硬块。这种战略物质黑得油亮,黑得坚定,更坚硬得干脆结实,整块硬团上不会留下一丝一厘的缝隙和污斑。站岗的年轻人对我说,这是很纯粹的一种东西。秋天未到,团里就已经派人下来收回了。几个人开着一台装有笨重铁皮箱子的解放汽车,车上站有专人在持枪看护着。连队保管与收购人员把称记录,当面清理数量,统一登记变成黑乎乎的胶布编号,然后上锁入库,啪地一下贴上一张盖着红色公章的封条。最后,双方领导亲自来签字,才算完成这一批次战略物质的交接工作。我们都趴在院子的墙头上观看,这一份庄严肃穆和神圣的派头,让我身浸其中禁声不语。直到有一天,我到了首都北京,才知道这样的隆重仪式,不亚于北京天安门广场上武警战士执枪升旗。

  狗日的家伙,就你日能!敢打老子的旗号,给我待着,一会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事后,我爸爸还是知道我去了,极不满意我去探听情报看战略物质的一系列行动,他正用带着威胁的口吻警告着我。

  你是谁的老子?等我爷爷来了,我让他亲自收拾你。我在心里恨恨地谋划着。我爸爸多次收拾过我,而且下手之狠之重超出我的意料。但是,他在我爷爷的面前一直不敢昂起头来,怂得屁都不敢放上半个,看着他小心侍候、夹着尻子做儿子的样子,特别能让我一解心头之“恨”。

  时间没过多久,随着战略物质看护任务的彻底完成,我爸爸和他的民兵班就要解散,解散后的个人就得回到各自的排班组里,继续在军号声里、哨子声中早早起床上班,浇水、锄草、中耕、打药施肥,然后收割自己管理的条田。没几天,他就软了,一身泥土、疲惫不堪,天天扛着一把铁锹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民兵班长的神气喽。也不再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又是威胁又是镇压的逞能瞎喊了。

  有很长的一个时期,团里安排了任务,让连队抽出人来专门试种一些水稻,让戈壁滩变水田,一直就是我们王将军的心愿,也成了军垦战士们的一项任务。我爸爸从连队里找来几个会写毛笔字的人,又是茶水又是烟的,让他们之中写得最好的一个人沾上红墨水来写,鲜亮、血红、胆气的请战报告感动了领导,结果如他所愿,他们小麦一班又负责起了水稻试验田的事情,让其它几个嗷嗷乱叫也想水稻试验的小麦班一直很不服气。当年,我爸爸几乎不在家里呆,总是跑到条田里呆,把条田的窝棚当成了家。在几个技术人员和一群南方人的反复鼓捣下,戈壁上的水稻种植居然弄成功了。当年的春节除夕夜,连队专门给每一家都分发了二大瓷碗的白米,虽然米的颗粒仍显瘦小、磨得也有一些碎片,像一堆白色的细石子,却不像今天吃到的大米这般洁白晶莹。但是,发大米和吃大米这件历史事件,还是让我以刻骨铭心的态度用心地记下来了。因为,这和其它的重大事情不同,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吃米。一口滚热的米饭就含在嘴里,就实实在在的咬在舌头尖上,既像做一个天堂的梦,又手拧着肉生疼。清淡的米香沁入了肺腑,微甜的口感间轻轻地散发着绵软、柔情的感受,类似一个懵懵男孩少年时代的初恋。米是一件好的东西,为是一份爱的温馨,更是一份热的激情。在我留下的所有记忆中,仿佛唯有大米印象最深刻。这种只有南方人吃、大城市的人吃,甚至是当官有权的人才配得上吃的好东西,居然能够让身在偏远沙漠的边缘中的人,用一只小碗、一把小勺,一舌尖一舌尖地慢慢吃进嘴里。

  种植的玉米和高粱算不上主要的粮食,却一点也不能少。它们一般是集中起来用于磨面掺粉、烧酒做酱油、磨成饲料颗粒劳动者派到其它的用途去。不过,我们还是盼着每年都能种上一大片。高高的绿叶下,风中碎响的田垄间,在放学下课后,我们却从不想着做作业、也不回家拔猪草带弟弟妹妹,而是聚焦起来,像风一样跑进碧波荡漾的玉米地。撇一根坚硬的杆子下来,再用尖锐的牙齿啃开坚硬的皮质,边流着口水、边啃食咀嚼着浸出淡淡略甜的茎干。有时,看管玉米的大人们发现了我们,挥着草帽、大老远吆喝着、跺着脚凶巴巴地扑向我们时,惹得我们,甚至包括这个人的儿子,都像一群受到惊吓的麻雀“哄”地一声便一散而尽。条田的中央,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留下他眼前一堆被嚼得稀烂的茎瓤。至于他回家后打不打自己儿子,他儿子从来没有说过,看样子他是舍不得打也没打过。后来,我们学乖了,不再坐在玉米地的边缘吃,而是直接跑进条田的中央深处,即使我们嚼得热火朝天,走在外面人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

  偶尔,也会遇到几个偷生包谷的人。偷着偷着,突然看到一声不响坐成一地的我们,而且与他面面相觑时,他会扔下手里的赃物,嗷地一声惨叫,像被踢了屁股的狗,窜得比小偷、小免子和跑步冠军还要快,当场惹得我们哈哈地放声大笑。结果,乐极生悲,引来了连队干部的包围,我们又得背上私偷玉米的罪名。

  我们爱窜的另一个地方,就是成片成片怒放着花朵的葵花地,不管是讲绿色,还是讲花海,那才是一望无际的真正的金色海洋。连队种植的葵花,虽然产量不太高却长得高大威猛疯颠,即使大人们站在条田里,都不会露出一丁点的头发梢来,这个地方自然也成了我们喜欢光顾的乐园。金色的大地上,始终弥漫着一种无名的热情和激昂的冲动,引诱着连队成年青年男女、有情恋人牵手搂肩、悄声侧身进入,从而成为爱情的公开课和男女约会的表演舞台。这样的地方,只有秋天葵花结籽之后我们才会进去,顺手掰下一只成熟变黄的葵花盘子,像狡猾的乌鸦和灵巧的麻雀那样,一粒一粒仔细认真而且幸福地品吃起来。有时,我们也会在枝叶的掩盖下,碰到一些谁也不认识的人,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男女女,他们都会遮盖好裸露的身体,抻好零乱的衣服穿好乱扔的鞋子,同时以讨好的笑容胆怯地看着我们退回去,然后,他们才愿意牵着双手快快转身跑开,他们跑得比冠军还要快,这回,我们不敢大笑了,怕再次遭到连队领导的包围。有时,我们也会遇到连队里熟悉的人,有马小强的爸爸和小迷糊的妈妈,有张红的姐姐和李大军的哥哥,还有很多人。我们不去管他们干啥事,他们也不管我们做什么,离开一段距离就两不干扰。只要他们不赶我们走,还让我们掰着葵花盘子吃瓜子就行了。

  后来,我们才大以后才突然明白,那么多的男人和女人为什么喜欢到这儿来的原因了。

  B

  我喜欢用于大面积种植小麦的条田。不论是方块形的条田还是长方形的,都是一马平川平平坦坦无遮无拦,而且,通达四方,大气豪迈,大有一直通向远方天边的爽朗。

  当然,适应大面积的条田,一般也多用来种植小麦、玉米和葵花,有一年,还试验性地种过小米,可惜因为产量不理想就再也没有种过了。适应种植小麦的土地,除了需要胶性的泥土以外,还可以在半沙性又不积水碱性的土质上种植,只是在这儿种植的小麦产量可能会受些影响。只是千万不能种在盐碱地上了,种种水稻还可以凑合着。要是糊里糊涂种了小麦和玉米,一年就是累得吐血,忙的大脸朝天的,也同样不会有收成,更得彻底的完蛋。

  记得有一次,不到下班时间我爸爸就生气地跑回家来,没有发现蹲在角落里被老师赶出教室的我,而是一个人态度恨恨地对着墙壁直嘟嘟。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敢吱声,跑是跑不了的,我马上就全面地检查了自己的行为,总害怕是自己某方面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上了他。他若是发现我一声不吭而且兴灾乐祸,肯定会迁怒于我,让我快点滚过来挨一家伙再表达决心。直等到吸完一支擀面杖一般粗大的莫合烟之后,他整个人才算平静下来。他这一次生气,压根不是我惹出什么事情,这一阵子我真得很规矩。原来是负责农业生产的副连长不懂技术,硬要让他们小麦一班在一块低洼的没挖排碱渠的盐碱地里种小麦,服从命令!在潮湿的条田里种小麦能大量省水,这是他个人的思维逻辑。

  那几年,我爸爸负责的小麦一班,是以种植小麦而闻名而风光了全连。但是,这一年他的全班人员倒了霉,掏出了老辈子的力气,从春忙到秋一刻不停,流了汗、掏了力,补播了三次种子,又施了二次农家肥,为这条田的小麦可谓劳苦不堪。然而,付出与得到是事与愿违,整个条田仍然是一片萧疏,就是把马合这样的家伙抓来看,也能看出祼露出来的灰色泥土(马合是连队里的傻子,常常说些别人不敢说的话,领导很烦他,让他坐在家里读毛主席选集,还要会计和司务长每天出题给他考),也能数得出来长出了多少的麦苗。我低眉顺眼地跟在爸爸身后去看过,地里长出来的麦穗头子的确稀拉可数,如多次受到后娘不给吃不给喝又反复暴力虐待的孩子,极像叛徒卖国贼孔老二的同伙林彪头上的头发一样。主帅无能,累死三军。连长和指导员也被我爸爸叫来了几次,在空荡荡的条田前,他们俩人都沉默地背着双手,跕着步子,一个从地头绕到了地尾,一个从地尾绕回了地头,什么屁话也不说一句,就径直地回连部老窝去了。

  这个赖货,瞎球整,滚!我爸爸推开连部的大门汇报工作时,老连长发话了,他一遇到关键问题,说出来的话总是不多,能省则省,能短就短,极像古装戏文里的现代人在说着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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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看两不厌留恋土地,怀念耕种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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