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风

一

风：你好，他们说你在等我。

风筝：不，我在等风。

风：我就是风啊。

风筝：可你都不知道我在等你。

二

风：世上有很多风筝，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

风筝：所以你不是我等的风。

风：风无形无根，不分彼此。

风筝：所以你感觉不到我在等。

三

风：你等与不等，风都是我。

风筝：我等，因为我只要我的风。

风：只是你的风，那别的风筝怎么办。

风筝：别的风筝会等你吗？

四

风：我从没想过你们风筝会等我。

风筝：你们，你们，你们！

风：嗯？

风筝：这里，此时此刻，只有我！

五

风：你好像很生气。

风筝：没有。

风：你的尾巴都飘摇起来了。

风筝：还不是你，你走了，它就落下来了。

六

风：那我走了。

风筝：你快走吧。

风：你不是在等我吗？

风筝：那你还说要走？

七

风：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风筝：你明白了什么？

风：明白你说我不是你等的风。

风筝：你现在有点像了。

八

风：那我到底，是不是你等的风呢？

风筝：那你到底，想不想是我等的风呢？

风：我想试试。

风筝：……你看，那边还有很多风筝。

九

风：你说她们会不会也在等我？

风筝：……那你还不快去问问……

风：我想，我不想去问了。

风筝：我觉得，我的风可能快来了。

十

风：你的风在哪里？他真的会来吗？他还有多久来？

风筝：你好笨哦……都不知道他来了。

风：什么时候？他怎么，就来了呢？

风筝：就在刚刚，就在刚刚。

十一

风：那，你等到了……那，我走了。

风筝：你好笨哦，你刚来，又要走……

风：他来了，我自然……等等，你是说……

风筝：嗯！你真是笨死了。

十二

风：哈哈，原来，是我！我要快活死了！

风筝：嘻嘻，快活死了，是什么感觉？

风：就是，想把你举到天上去！

风筝：从此，我是，你的风筝了～

十三

风：啊？我的风筝。你是说——我的？

风筝：不好吗～要么，还是睡的。

风：不不，很好，谁的也不要，就是我的。

风筝：嘿嘿，哼，忽然不想理你了。

十四

风：嗯？为什么又不想理我了？

风筝：谁让你，让我等这么久～

风：可是，千千万万年里，从没有一只风筝，告诉我这些呀。

风筝：你这么笨，不会去问吗？

十五

风：我怎么觉得，幸好我没有去问。

风筝：为什么？

风：因为她们，不是你呀～

风筝：你学会，油嘴滑舌了……不想理你了。

十六

风：你等到我，又不想理我。

风筝：……

风：你不说话了，可是，我却有好多话想说……

风筝：不听～

十七

风：你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我猜不透。

风筝：哼。

风：可是我一点都不恼，我心里……

风筝：不许说……

十八

风：好吧，我原本是想说我……

风筝：都说了不许说～

风：为什么呀。我都糊涂了

风筝：我要我先说～～

十九

风：你要说的，和我要说的一样么

风筝：那我就不说了～

风：你不是等了很久么？

风筝：所以，我更怕我等到的那句话，不是我要的。

二十

风：可是，早晚都要说，不是么

风筝：我知道，可我，忽然，很害怕。

风：不要怕，我想对你说的，就是错了，我也要说。

风筝：笨～我要像你这么笨，就好了。

二十一

风：那，如果错，让我先错，好不好。

风筝：你要是错了，我再不理你了，怎么办，你想过吗。我……

风：我喜欢你。

风筝：刚才，我都快死了～

二十二

风：我喜欢你。

风筝：干嘛又说一遍，我又不是听不见。

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风筝：干嘛说那么多遍……还可以，再多么？

二十三

风：多少遍都可以……但是，所以，我说对了吗？

风筝：不知道～不知道～我还没听仔细呢。

风：我喜欢你，我的风筝。这次，对了么。

风筝：对了，你还说么？

二十四

风：现在，见到你，我只想，说这句话。

风筝：快说，这句话，你跟谁学的～

风：我在人间听到过：我爱你，但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我会死去……后面的，我忘记了。

风筝：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没人再像我这么爱你。

二十五

风：你也听过这个！？

风筝：所以我刚才，快死了。我怕你说出来的不是，又怕你说了，我会死……

风：（抱起风筝），你看，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风筝：嗯，死了，我也不怕了。

二十六

风：你不会死～有我，就有你。

风筝：那，别的风筝呢？

风：她们有她们的风呀。

风筝：风不是，无根无形，不分彼此么？

二十七

风：风有季节，这一季，只是你。

风筝：那，这一季有多久？

风：多久，都是你。

风筝：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听你说话了。

二十八

风：我一直都这么说话呀。

风筝：可是你心里和从前不一样了。

风：是吗？有什么变化？

风筝：以前你心里有风筝……现在你心里，有，一只风筝。

二十九

风：以前我的心和天空一样大，所以有很多风筝。

风筝：现在呢？

风：现在我的心，只有你这么大。

风筝：我和天空，你要谁～

三十

风：嗯……我想了想，我要你。

风筝：你还要想一想！你！

风：天空不缺一只风筝，而我，只有你一只风筝……

风筝：你！你不害臊～

三十一

风：我笨嘛，很多事，要想一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风筝：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风：你。

风筝：我不就在你眼前吗？

三十二

风：那你干嘛还要等我？

风筝：嗯？

风：我也一直就在天上呀。

风筝：可那时候，你还没有遇到我。

三十三

风：那我遇到得，晚不晚？

风筝：不晚，我今年春天才被扎出来。

风：可我已经存在千千万万年了。

风筝：（抱住风）对不起，我来晚了。

三十四

风：还好你来了，嘿嘿。

风筝：还好你懂了，不然我白来了。

风：那你，你会不会走？

风筝：你会么？你总停在我这里，风停下来就不是风了。

三十五

风：我不是风了，你还要么。

风筝：要。

风：那你会从天上坠下来。

风筝：那我就陪你，坠落下去。

三十六

风：你跟我，都变笨了。

风筝：但我，不后悔呀。

风：如果我一直没来呢？

风筝：……你不来，我不走。

三十七

风：你这样说，我忽然好难过。

风筝：嗯？

风：要是我不来，你就等老了，多可怜，多心疼。

风筝：老了，也是你的风筝～

三十八

风：你现在，还怪我么？

风筝：不怪了已经。

风：可我来得这么晚……

风筝：所以，才不要把余下的时间，用来怪你呀。

三十九

风：我带你，去飞，去看这世界。

风筝：我看着你，就很好了。

风：世界这么大，不看看吗？

风筝：没你，世界再大又如何。有你，没有世界又如何。

四十

风：那，你来人间一趟，总该看看太阳。

风筝：现在，还不要～

风：那什么时候去？

风筝：等我老到毫无光泽，你再把我，送向太阳。

四十一

风：为什么要等那时候？

风筝：我想最后的时刻，在你眼里，依旧光芒万丈。

风：不要，那我会永远难过。

风筝：你可以，再去找，下一个，等着你的风筝呀。

四十二

风：奇怪，你怎么不生气还有其他风筝了。

风筝：因为我等到了，你懂了，我很满足了。

风：那就，一直这样下去，不好么？

风筝：天上有不止的风，地上可有，不朽的风筝。

四十三

风：如果有那一天，我就停下来，再也不动了，停在你身边。

风筝：可世界不能没有风呀。

风：可我不能没有你呀。

风筝：可我不在了呀。

四十四

风：那就换我，来等你吧～

风筝：傻瓜，风筝，总会等到风……可风，等的来同一只风筝吗。

风：就是因为，明知等不来，才要等。

风筝：傻瓜……傻瓜……

四十五

风：去做一件明知做不到的事，才叫永远。

风筝：即便是永远等不来。

风：对，即便是永远等不来。

风筝：那我希望，这个“永远等不来”，永远不发生。

四十六

风：你怕分别吗

风筝：我说不好～

风：嗯？

风筝：怕离开你，又不怕离开你。

四十七

风：我听不懂了。

风筝：怕是不想和你分开，不怕是，知道你会等我呀。

风：那我也不怕了。

风筝：不行，你得怕，因为我可能，真的永远回不来了呢。

四十八

风：你回不回来，我都会等呀。

风筝：你就不会，去找其他风筝。

风：其他风筝——都不是你。

风筝：可所有风筝的风——都是你。

四十九

风：我可以，变得小一些，弱一些。

风筝：嗯？

风：弱小到，只够托起一只你。

风筝：那你要是稍稍分心了，我就……

五十

风：那怎么会，我会全神贯注，只盯着你。

风筝：那你可要全神贯注。

风：其实我有些担心。

风筝：你担心什么呢，没有你我哪也飞不了。

五十一

风：可万一你从来都不想飞呢？

风筝：那我，一只风筝能做什么？

风：万一你只想挂着，安安全全。

风筝：傻乎乎，那我就不会等你那么久。

五十二

风：也许你只是想借我看看天空，而并不想拥有风呢？

风筝：那你觉得，我是么？

风：我不知道，如果你其实，更爱大地的一切呢？

风筝：怎么办，你说的我也不知道了。

五十三

风：我怕我只是你的一个梦，你以为的梦。

风筝：你做我的梦不好么？

风：那，梦醒了呢？

风筝：你在，我不醒。

五十四

风：傻瓜，哪有不醒的梦？

风筝：那我就，再做一个梦。

风：下一个梦里，万一你是舟，需要的不是风，是水呢。

风筝：那我一定记住今天的话，做只帆船，依旧离不开你。

五十五

风：那时候，这一世的梦，你就忘了。

风筝：一定不会，你很好呀，我为什么要忘。

风：因为那一世，你只需要水。

风筝：那一世，还很遥远呢。

五十六

风：再远的路，总会走到尽头。

风筝：那我就停下，再也不走了。

风：可是光阴会走，它走，一切都会变。

风筝：那，你把光阴，都吹走，我们就停在此刻。

五十七

风：停在这里，你会倦的～

风筝：那就到了那天，再说。

风：想到有那天，我就会不安了。

风筝：那就不去想。

五十八

风：风筝，你活在当下，可我，总会预感未来。

风筝：风，你预感未来，也许，就错过了此刻。

风：如果未来是别离，此刻，就被提前瓦解了。

风筝：你看，我还好好的，你也好好的呀。

五十九

风：你真是个小孩子，我都几万岁了。

风筝：几万岁里，没遇到我，也没有人告诉你这些。

风：可我听他们说过，这几万年里的一切。

风筝：他们——是我么？

六十

风：（抱起风筝）我说不过你，我抓紧时间，抱紧你。

风筝：这就对了，抱紧我，下一秒，再说下一秒。

风：下一秒，到了么？

风筝：嘘～不要问，抱着我，就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