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主府内花木繁多，园林假山端庄秀丽，红栏绿板，小桥流水，环境清雅宜人。但今日的风景却不似这般明媚。

齐贵妃目透冷色，甩手而坐，没好气地喝了口茶，瞪了眼身后紧跟着的两名侍卫。侍卫被这咄咄逼人的目光吓得忍不住后退两步，心想碰到此等苦差事，也是倒霉。听到昭平公主出声，两人下意识看去，但又马上回神，不敢多听，以免遭遇牵连。

“齐贵妃，可曾还记得驻守边疆的秦斌？”

昭平冷若冰霜的语气下，别有深意。大厅内，宫人和侍卫都不敢作声，屏住呼吸，只得微微低头。

“昭平！你这贱人干了什么！”齐贵妃破口而出，猜测来者不善，定有事要发生。

“齐贵妃看了便知。彩月~”昭平示意身旁的侍女彩月，让其将信件递给齐贵妃。

齐贵妃一脸疑惑地接过，深感不安，仿佛命悬一线，处于悬崖之边。果不其然，昭平绝非善类，打开一看，竟是弟弟秦斌的字迹！

不，这绝无可能！之前收到的家书中丝毫未提过与祁国交易的打算，这信必然是昭平伪造的！

齐贵妃看此顿时站起，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眼底似乎要喷出炙热的火焰，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尖锐地咆哮着，“别仗着你是长公主，本宫就要怕你。如今，吾儿将继帝位，秦氏就是陛下母族，你若敢伤我秦氏分毫，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齐贵妃真是念及宗族亲情！”昭平讽刺道，不紧不慢地又喝了口茶后，向高贵妃投去冷眼，语气尖锐，“当初构陷皇兄之时，可有将心比心？他就没有手足了吗？”

昭平紧紧地攥着手指，回想起齐贵妃对皇兄所做的一切，恨不得立刻将其千刀万剐，以慰皇兄之灵。但……这显然太便宜她了。

“你在胡说什么？此事和本宫有何关系！”齐贵妃掩饰着内心的恐慌，不由地多辩解几句。“你就是嫉妒本宫如今的身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没有？昭平还要冤枉贵妃娘娘不成？”昭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寒梅绽放。

“真是可笑！自己说的话都忘记了？御花园、刘公公、于谨……还需昭平细细道来吗？前段日子我可是亲耳听见齐贵妃谈及此事，又何必再掩饰。若再抵抗，秦斌只会是第一个！还会有其他人……而陛下，昭平会亲自照顾~”

“你……你……你！你敢！”

只见昭平神色间愈发冷峻，怒意渐显，眉宇间似有利剑一般刺向齐贵妃。

“有何不敢！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齐贵妃瞬时目光空洞，瘫坐在椅子上，愈加假装冷静，愈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乾是我构陷的又如何！自古皇家最无情，只恨生在帝王家。他和吾儿只能选其一。本宫自然要为吾儿考虑，何错之有？如今，新皇继位，本宫心事已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望你不要对安儿和秦氏动手。待今夜见过安儿后，本宫会自行了断。”

“一言为定，昭平谅贵妃也不敢妄动，毕竟你的至亲都在我的手中。但恐世人谣传昭平私自用刑，先父皇遗旨下令处决贵妃。还请贵妃留下遗诏，称先帝奔逝，悲痛欲绝，自愿提前随先皇而去，而后布告天下。”说完，便唤彩月递上早已备好的遗诏。

齐贵妃颤巍巍地看着这遗诏，心想只能先如此，待今夜逃出宫，昭平之手无法触及，自然就安全了。未几，齐贵妃不甘地盖上了手印，愤愤而起，离开公主府。几个侍卫和宫人不敢作声，都迅速地紧跟着离开。

大厅之外，寒风袭来，雪花漫天飞舞。

事罢，昭平提起衣摆，转身离开，从后院长廊回到自己的寝室。

屋内，锦被绣衾，纱幔低垂，紫檀木大床雕刻着兰花，窗边还放置着一个小小的香炉，散发着独特的香味。花梨木的桌子上，摆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支毛笔。

唯独有一支放置在玉质笔架之上。那是萧乾小时候送的毛笔，昭平一直保留到现在。视线每每落及这支笔，昭平都会忆起当年。

看着带有手印的遗诏，昭平心中稍有舒展，但一想到当年那个疼爱自己的皇兄，看不见此情此景，因被诬陷而英年早逝，不禁更加悲痛。

回过神来，昭平拿起随身带着的短哨，轻声吹响。

夜影从后窗飞入，如同瞬移一般，毫无声响。

“主上，有何吩咐？”

眼前的男子，身着黑衣，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肤色白皙，半只面具遮脸，只露出澄澈的眼睛，却能感受到一抹俊俏。

“恐齐贵妃假借见陛下之由金蝉脱壳，尔等在其回宫途中，将其处死，切记不可暴露。”

“属下遵命！”夜影身轻如燕地跳出窗户。

昭平在下达命令的瞬间松了口气，像将心中缠绕已久的一根根细丝解开。善恶终有报，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屋外，漆黑寂静，不知觉已到了黑夜。此刻，夜影动手更为方便，齐贵妃必死无疑。

宫内，寒风瑟瑟，树叶沙沙，空中散落着鹅毛细雪，眼前小道仿佛被黑夜吞噬，宫人提着灯笼缓步前行。

夜影率三名影卫，踏着屋檐，紧跟齐贵妃等人之后。待到转角处，四位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腾空而下，尘埃之间弥漫着杀气。

刚有人察觉到细微动静，试图回头一看。只见剑光霹雳般闪过，齐贵妃等人还未发出声响，就已断了呼吸。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

原本那繁丽雍容，浅浅一笑就妩媚动人的齐贵妃，在此刻只是一具平凡的尸体。在死亡面前，再多的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羊脂白玉簪插于青丝之间，沾染了几滴血液，在雪地中更显绚丽。

夜影取走齐贵妃头上佩戴的玉簪，吩咐影卫将齐贵妃的尸体运回宫内入棺后，便返回公主府汇报。影卫早已习惯这生死之事，无情地将雪地中其余七零八落的尸体处理掩埋。

雪后的夜晚，月辉笼罩大地，刚才清晰可见的足印，须臾之间，又被风雪掩埋。仿佛今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昭平手握父皇赐予齐贵妃的羊脂白玉簪，大仇得报，本应感到无比痛快，却似怅然若失。人生在世，难逃一死，只愿过得顺心、活得长久。

次日，齐贵妃的遗诏便公之于众。其尸体已整理入棺，世人只当那位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齐贵妃不愿将其落魄的一面展示出来，故让宫人先行备好。

年仅五岁的皇子萧安，强忍着一日间丧父丧母之痛，在太傅的扶持下，主持国丧。

昭平看见年幼的陛下，不禁生发恻隐之心。毕竟这个从小天真无邪、喜欢粘着自己的弟弟，此刻已成为了孤儿，只剩下三位姐姐。幼子又有何罪，愿其平安顺遂，除旧布新，造福黎民百姓。转念，但帝王之家终究离不开权势，也该为自己盘算，才好安生其中。

未来，道阻且长。

二十七日后，守孝期满，宫内举办登基大典，皇子萧安登基，改年号为大通。

新帝登基，在加封赐号后，另谕，皇室子女，依律奉节守孝三年，不得婚嫁，不可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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