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界，灵气充沛滋养万物，众妙缘法，各自修行。

人界大族，自乃人族。此万物之灵，强者如云、神兵似雨。其中大能者，修行悟道、炼丹铸造、阵法秘术、机械魔能等等无一不精，谓之人皇；异族大能者，通造化、晓阴阳，天生神通与奇诡异能往往可令其处于不败之地，谓之大圣。

何为大能？心不灭，便不死。

福祸相依，大能者不死，灵气便有穷尽。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乃人界守护神兽，观众生而生，见神凡之别，然，并无他法。

经年累月，却逢人界震动，四神兽寻至界面薄弱处，聚众破碎虚空。

众生便可自此出离人界。

广袤星宇，灵气无限，人亦微尘，始感渺小。虽有退缩之意，怎抵冒险之欲。

开拓者们为免迷失，或御气、或御器结伴飞行，宇为父、宙为母，日月星海，昼夜兼程，探索、生育、交流学习，沧桑百年，终遇一灵气丰沛、物种繁多之地，无不携家眷于此休养，建临界。

本以此为终点，奈何冒险精神在休养之下却复燃，他们循着“某种意义上的方向”①，或往东西，或继续向北而行。宇内星辰无尽，各自成一体，以临界为始，世界在他们眼前展开。

临界东西皆有妙士，或自称妖，或自称仙。

北之地，亦遇能人异士，自称神、魔，生息之地浩无涯。

冒险者，不思家。

始知时为战后，鬼界第一人·撒旦不知为何遭莉莉丝出卖，围攻之下自爆，波动的能量强到撼动鬼界之旁的人界，人族方得出世。神魔妖仙四族大能者伤重，人族也才恰恰得以趁隙融入。但若非要深究其理，却是神魔仙妖四族难以结合，而人族，却与之结合无碍。

世事变迁，白驹过隙，法宝、符篆、封印、结界、丹药、契约、诅咒、机械、傀儡、召唤、禁术、言灵、咒语、符文、附魔、镶嵌等等等等因为人族的加入都有了可观的改进。

……

众星轮转，自人族走出人界，撒旦百年转生之期将至。

注：【某种意义上的方向】①：东西南北毕竟是基于平面，在宇宙中不成立，若理解成类似星图的东西南北，与地图相比，星图，南北仍是南北，但东西是相反的。想象一下，你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头北脚南时，你的左面是不是东面？右面是不是西面？地图是头北脚南的俯视，而星图是头北脚南的仰视，所以南北方向不变，东西方向相反。不过本文并非科普文，我想的也不一定对，不做过多说法，东西南北大多时皆取便于理解的广义，星空中提到时、便于说辞便降至二维，取更倾向于俯视的东西南北。

2021.2.16更新：

没有重力的宇宙中无法确定“上下”、“仰视还是俯视”，东西方可能是因此不易判断。

第一卷 诸佛龙象

人们从不多的例子中学知：不为同族、不得后代。

但无视种族相爱的人儿实在太多了，一个特例诞生，将教条改写：

异族繁衍——概率极低，却又孕育天纵奇才。

他是八十年前的六界第一人，拥有魔、鬼两族血脉的魔鬼撒旦。

撒旦无视[规则]。

这才结出“六界第一人”的果，却也是“四处积怨”的因。

甚至身侧红人莉莉丝带头反叛，六界仇家齐聚，大能者们各施其法之下，撒旦他，选择了自爆。

来者伤重。

翌日，大能者们身心尚未平复，一个关于撒旦[第五天赋]的消息又被传出……

如果说[权能、力量]是灵、气的具象，那么魂的具象则是[天赋]。天赋并非自出生起便有的，这种世界赋予的特殊能力，往往在某次晋级时才会觉醒，每一次天赋的运用，都比权能与力量的发挥更能影响最终的结果，而当世佼佼者，往往拥有高达三四个之多的[天赋]，可以说是世界放纵了他们了。

而这传言，竟道撒旦曾觉醒了第五天赋·[转生]。

关于传言的来源，所有线索在尚未化作箭头指向莉莉丝之前，便早已断掉了。

可那个女人，竟自顾自告知了[转生]之期为百年，才又隐于暗中。

大能者们心知被这二人摆了一道，又不免震撼于撒旦那独一无二的第五天赋。

这六界内第一个可以使自身复活的天赋，[转生]。

此后异族相亲无疑大忌，可同时，六界却暗中彼此撮合。

可撒旦之后近百年，再无第二个混血降生，人们才意识到他的独一无二性。

再风华绝代之人结合，也奈何不得那无限接近0的概率，毕竟，我们将那种概率称之为——

命运。

序章·命运

精气神是生灵之所以为生灵的原因，而与精、气、神相对应的灵、气、魂，则是生灵必需。

而此刻，在一个几乎没有灵气的大陆上，在这个无名的宇宙孤岛上，却刮起了一场不知道是否空前，但一定绝后的灵气风暴。

风暴的风眼处，坐着魔族：烈；神族：白。

就在片刻前，烈与白二人像大多父母一样，赋予了孩子一个早早便商量好了的名字。不过与大多父母不同的是，二人选了一个男孩儿和女孩儿都可以使用的名字——寒。

幸福只一瞬间——命运等在他们门外。祂把拳头压在门上许久了，在男孩诞下时爆发。

风暴向二人中间初生的孩子体内灌输着灵气，只为能延缓这个婴儿步向死亡的脚步。

可用“步向死亡”是不对的，否则两位大能者也定有奇妙方法可以将孩子拉回人世——寒已经像所有异族的后代一样，出生时便全身置于死神的怀中了——

他，他们——所有异族的后代，出生时是没有精气的。

没有精气的肉体，无异于死物，体内神、魂，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若非父母的灵气滋养为他的身体营造出了“拥有精气”的假象，只怕神魂便要逸散，此后连证明这孩子曾活过，也是难事。

输出的灵气已经超越了两人中任意一人体内灵气的总和，但即使是如此精纯的能量，寒却无法吸收，只能任灵气呼啸而过。烈与白几乎完全接管了这个孩子的身体，可清楚感知到孩子体内那不断褪色的神魂实属苦事。怀胎时还压得住的沉重命运感闪烁了一下祂无边的深渊便将二人吞噬——寒将与所有异族后代的下场一样！

但至少……至少要做最后的尝试！

烈与白对视一眼。烈点了下头，然后崩碎了自己的第一天赋·瞬移，白亦崩碎了第一天赋·物语。

破散出的神魂被他们注入寒体内。

寒体内灵气早已达到那个得以使神魂觉醒天赋的界限，奈何灵气无法与没有精气的神魂反应，直至残有父母精气的神魂进入。

在死神的怀中深陷、沉进无光之地，寒只有眼神还能注视着上方，可周身冰冷的黑暗仿佛是温暖的潮水，似乎不久前曾拥有过的温暖才是应当逃离的寒冷，他注视着上方，失去五官九觉前——上方——

是深深切切注视着他的父母。

寒在此觉醒了第一天赋·不死，他顺着自己已凝固的视线重返人间。

他会永远记得是父母的注视为他镀上金身。

烈与白此刻其实更像是寒的身体的主人，甚至比寒更清楚这第一个天赋的影响。

不等白将眼神从孩子挪向丈夫。烈已在瞬间用尽全力将自身灵气撤出，强烈的转变令他几撕裂自己才崩碎天赋震动过的心神，融合无间的灵气风暴中传出了能量对抗的噼啪爆裂声，残余的魔性灵气将寒小小的身体湮灭去了一部分，然后在神性的灵气下痛苦愈合。

“没有精气”，让这对父母清楚，孩子与这个世界是只有神魂维系的。哪怕他[不死]，也只是神魂不死，会逐渐抛却肉体，成为某种“意志”。

烈的魔性灵气便是在鼓动他抛却这没有精气的肉体，向着“不死的意志”转变。

白那神族的神性，会使“不死”的寒本能拒绝承受“转化将带来的痛苦”，此举虽然只能延缓寒转变的过程，但寒继续获得灵气的话……在晋级时获得新的天赋的话！或许便能扭转他的命运。

“阿弥陀佛。”隐匿一旁跟随二人许久的和尚终于现身，打出一道佛光，为寒种下佛印。

大火可以在雨中燃烧，寒冰之中可难存热火——

佛印干净利落地终止了转变，却也将寒的身体连同神魂一起打碎。

但[不死]使他神魂重聚，周身精纯的能量使他的肉身凤凰涅槃般重生。可佛光与神性通体照耀着他，佛心渐成下他每一次“死”都会更快，每一次都让他的神智更为麻木，无法思考，直至浑噩，他已无法分辨是在生的途中还是死的路上，只是生命的本能让他的第二个天赋觉醒为——

第二天赋·本能

[本能]赋予了寒没有精气的身体求生的冲动，他不再是一个待死的身体，而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拥有了“活下去的本能”的生命体。每一次如翻卷枯叶般即将化去的细胞，为了下一次沾上更多灵气以觉醒第三天赋，都会在消灭前变得更大。他是在轮回中长大的孩子。

他在此觉醒了第三个天赋。一个让他可以活下去，成为“人”的天赋。

第三天赋·生存者

打在身上的能量被[生存者]同化为灵气吸收进体内，尽管不会有与精气对应的[权能]或者[力量]，但他终于可以依靠[生存者]拥有灵气——以至拥有精气。

只见轮回中长至4、5岁的寒尚未落地，竟就皱起眉头大张着嘴咬紧已生出的牙口，几个呼吸间将灵气风暴吸收殆尽，又成长了一两岁的样子。可竟还意犹未尽，便奔着三人体内的灵气吸去。由于眼睛尚未睁开，除了父母，没人能看出那强取豪夺下才能产生的扭曲表情——其实是在抗拒克制为救主而失控的[生存者]。

和尚本能地一按，寒便如受了重锤敲击一般被砸入大陆深处。

和尚既是为自己的本能反应尴尬了一下，也是因为感到自己的灵压被此子全部吸收而震撼，当然，主要还是白并无杀意，只是随手攻击，这才使得和尚被她接下来的偷袭命中。

“臭和尚！”白喝道，但刚才短短一瞬便被孩子吸去一半灵气的她也清楚——和尚的反应是人之常情，况且这个和尚先前确实帮了大忙，便手下留情不少。

和尚反应虽快，可如他们这般的强者，再快也是躲不过先前还合作无间的队友的攻击的。

冰晶在秃头上跳了一下才被他抓入手中，和尚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女施主，和尚不臭，和尚洗澡。”说着，一个包在光头上隆起。

“臭和尚！”

“和尚不臭，和尚干净。”

白正要再试试和尚还能如何反驳，却感到下方的大陆竟向着深坑中的寒“跑”去。

三人皆知寒已无碍，[生存者]不仅可以修复他的身体，更赋予了他精气！但万料不到在死生轮回中获得的[生存者]这一天赋已失去了阈值，只是一味地吸收各种能量护主了。

大陆向寒聚拢，直至消失在他的身体里，可就连此也无法关掉生存者的阀门，直到宇宙力量地不断涌入，形成透明的壳包裹住寒，他才渐渐睡着了。

三人看着那宇宙幕布上的无瑕晶体——

仿佛是宇宙之子。

烈与白仿佛在虚空中自由飘动，却逐渐站到了孩子与和尚中间，三人间的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异族之子会因为父母的种族不同，继承不到精气而死，可实际上，怀上这不具有精气的生命同样不可能。白与烈虽是自由恋爱，可还是凭怀上了寒，而得了六界恩惠，这才能年纪轻轻，分别跻身魔君、神明。

而得恩惠时规则之一便是“得子，予六界”。烈与白清楚和尚受六界之托一旁跟随，先前才没有阻拦佛光，可如今孩子真地完好降生……

和尚怀中忽然闪出一道白光，白拉住伴生①已经转化为战斗态骨质的烈。

（①关于伴生的想法可见导读的第8个思考.）

“是我爷爷。”话虽如此，白有些迷惑地接住白光。

“我虽受托于六界，却更受托于[原]。”，和尚笑道，“白，[原]本是想待你准备成神时再来相助，没想到你竟怀上魔族与神族之子，凭六界恩惠已成神。

“你少小离家，走上了医者的路，虽有遗憾，不过他说，他知道你知道自己始终是原家人。

“光符内是[原]的[名字]，本是助你成神的，现在的话，可能你的孩子更需要它了，毕竟寒的智力或许难以跟上身体的发育。不过想来以后要叫他原寒了。

“光符内还有一枚[大挪移令]，如果六界真有人找上门来，凭此令走脱便是。

“他一直尊重你的选择。”

“我们已经有大挪移令了。”白微一摇头，将这枚可以在界面内任意折跃的令牌又还给和尚。

和尚接住，他已不会有礼物被拒的感觉，但还是道：“小僧来此也是为结个善缘，希望可以传授小施主佛法一套。”他大善地指划起来，“莫说佛家的大挪移术，便是那六道轮回术，甚至是佛祖的大日如来掌，包教包会啊！”

“听闻常人修习三者分别需要十八年、一百零八年、一千八百年。”相由心生，烈不禁挑眉向和尚询问自己所闻是否属实，得到“正是”的回答后便大笑一声，“好！大日如来掌！”

“阿弥陀佛，施主当真狡猾。”和尚微笑叹气，“但其实只能选择大挪移术的呀！”

和尚来到原寒面前，透过晶体开始传授功法。

白、烈两人则眼神示意着。虽带着原寒尽快抽身才是正事，可爷爷的信物并非作假——直到感应到北方接近的众多大能者。

白的寒气领域展开，同时烈已经一刀劈在了和尚的法相金身上。

“阿弥陀佛，小僧并无恶意，只是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方可再见，小僧单纯好奇原寒此子的第四天赋罢了。况且小僧乃以佛心行事，善心善行之下，所施皆为最上乘佛法，还望二位施主海涵。”

“善心善行？那不知可否将和尚你的天赋告知。”白将领域凝固，和尚顿时如坠冰窖。

“阿弥陀佛，此乃隐私是也。”和尚说得光明正大，“稍后小僧帮二位施主拦住追兵便是了。”

“虽说小僧早已种下佛印，想必你二人也不会使他作恶，但他的天赋搭配实在太过奇怪，第四天赋小僧是一定要探明的。”和尚虽已扛不住冻了，但还是认真说道。

和尚本以为自己不再会感受到“寒冷”，可打个寒颤终还是忍不住了。万千佛光从和尚身上照耀而出，佛光普照之下，白的领域被融解，烈也劈了个空。以两人的能力竟然无法视物，就连神魂一时也无法探查周围，只本能感觉身处于绝对安全的领域之中，温暖，祥和，整个人竟借此恢复到全盛状态了。

“[共享]。”

脱出时，烈与白听到和尚这样说道。而和尚已经背对着二人面朝北方了，似是为了完成拦下追兵的承诺。

可其实和尚是不想让二人看到自己疑惑的样子——原寒的第四天赋怎么会是共享？不死、本能、生存者之后怎么能是——共——享——？！和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看来这个疑问要困惑和尚许久了。

而另一边的两人，已对和尚的身份有了个不确定的答案。

“却不知你此番相助是为何意。”白不解道。

“无意。”和尚调整心情，摇摇头，似已是在催二人离开了。

两人见原寒并未有事，烈便收刀而立，一抱拳，白则将原寒收入自己的[世界]中，开始启动大挪移令。

“佛门中人不应能轻松谈起‘大日如来掌’。”烈在白身旁站定，但并未解除伴生的战斗态，大挪移令是无法穿过界面的，终点只能定在临界外围，伴生骨质化后的烈可以在折跃后应对任何攻击。

白只是点点头，二人不言自明。

只是白尚有一点想不通——先前和尚竟没有躲开自己的攻击，还被砸出了个包，实是怪事。

作为[大挪移术]和[大挪移令]的创始人之一，和尚可以听出大挪移令启动的声音。

“保重。”和尚将未送出的大挪移令收起，似是自语。

颜色各异的光点从北方闪烁着接近，在和尚眼中的倒映愈来愈密集，直达到他应当出手的临界点。“这一世……你名为白么……”他呼出胸中浊气，喃喃着推出右手。

炎火升起，掌印脱手而出，迎着北方暴涨而去，三息之后便已障目，无边无际。五息已生出了压制万物之势，一往无前，紫赤金明。

大日如来掌！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折身躲避。掌印一处忽然鼓胀着由金红转为焦黑，接着一道人影从此处喷出。男子身形稍顿便转向和尚，双目炯炯地将手中的屠龙刀举至背后，不见其如何虚空借力，呼吸间已将全身气力蓄满突袭而出，同时暴喝道：

“如来！”

屠龙刀的斩击被和尚身上浮现的法相金身接住，帝释天看着面无表情的如来，冷哼一声后收刀而立——此刻他只恨手中的不是屠佛刀。

“成也未成？”

“阿弥陀佛，魔神降世，不过我已将佛心种下了，不必担忧。”

“魔神？”帝释天眉心拧在一起，并没有很快想通，“可是你对魔族与神族之子的称呼？撒旦之后，又有一异族诞生？”

“正是。”

“可有和撒旦的[转生]类似的天赋？”帝释天反而是好奇多一点。

“[不死]。”和尚将探查到的天赋说出。

帝释天再次愣住了：“当初他二人所得的恩惠，就你给得最多，即使如你，如今也当乐意将此种小子收入门下才是的。”

和尚摇摇头：“若为自由故。”

见如来不想多说，且他身下一层层铺展开的法阵开始旋转，帝释天又道：“你不争，六界也会争。”

“是他的命运了。”阵法的微光中，和尚消失不见。

“锤子命运。”但帝释天空望着如来消逝的身影又叹了口气，“真好用。”他摇摇头，自架起遁光离去了，和尚挪移前收敛自身气息应该是又去偷偷观察什么了，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快赶来的——唉，得想办法从他那学到大挪移术才是。

……

{临界}

[雨]成神后才彻底掌握了权能[命运]。

但当她重新展开命运绘图，却发现此刻的自己，对于[命运]这个空前绝后的权能而言，方才堪堪进入真正的成长期——她需要看清从今开始的、所遇之人的命运。她需要遇见所有人。

而在此之前，作为命运女神的她，竟也无法再找到烈。

愈是一个人行走，愈会怀念曾经师徒三人的修行。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后悔，到底是什么让两颗明明已经属于对方的心，却迟迟没有迎来最后的告白？只因为烈是魔族，而自己是神族吗？

自从在死海与烈失联，雨便沉入苦行僧的生活，今天的她，可以轻易感受到宇宙中一颗星球的消失。

当她凝神，便也轻易看清了其间所有人的命运。这本是一件趣事。

可生平第一次，她将欲涌入的记忆隔断，在命运绘图上将两人标记，嚎啕大哭，誓要毁去这一对儿恩爱璧人。

——————————————

此刻，是一占满整个视界的折跃门挡在了烈与白的目的地——[临界]外面。

而那挡在二人身前的，是烈的一位故人，雨。

烈看着与雨随行的三人：

一块黑炭立于最前方；

雨身侧是名异服女子；

折跃门则是雨身后那名男子的手笔，他甚至左手拿着灵果在吃，注意到烈的目光，忙将灵果收起，从身后折跃门内掏出一个“非战斗人员”的大牌子。

“烈。”雨并没有等烈先开口，她看着烈，笑道。

“雨……”烈确是故人久别重逢的语气，可他却并未认识到，此刻他的声调中已有了一丝愧欠。

“烈，我真的好怕，你死了的。

“你这些年怎么样。

“过得还好吗。”

白的手搭在烈腰上。虽是医者，白的寒气亦非只用来麻痹消痛的，便如此刻的烈，明知她没有使用寒气，却仍觉腰侧白的手冰冷灼肤，似有凉意涌入。

“很好。”烈冷地颤了下头，说道。

“我可并不好。”雨忽然收敛所有笑意。

白随即拿出大挪移令准备离开；

而烈示意她不用；

同时阿卡德门已经冲了过来，他的身上生出了一层漆黑的骨质。

两声爆响同时传出。

一是阿卡德门猛踏虚空冲向烈的足音；

一是烈被阿卡德门奋劲撞开之声。

阿卡德门微垂头颅，以使往前看时眼瞳向上——如狩猎般盯着烈：“素闻‘烈，神勇’，但您在这种状态下能坚持多久呢？”

烈虽然不是单纯的[力量]型修行者，但他的身体强度却已是[天下第二]，本无被他人撞开的可能才是。

只因烈在阿卡德门发起冲击时，同时受到了特莉娅的压制——

烈同时失去了对灵、气、魂的调控能力！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通过灵、气、魂来封禁权能、力量、天赋的能力，恰恰是雨身侧那名女子的[权力]以及[天赋]。

特莉娅浑身一震，踉跄了下几乎坠空，不等她重新凝神，烈微一皱眉，继伴生·饮①之后，他又崩碎了自己的第二天赋·暴君②。

（①：烈的“伴生”·饮，免疫法术伤害，同时叠加物理防御。

②：没有几何倍数超额强化自身的“暴君”，烈是不可能走出养蛊一般的兵冢的，可能也不可能成长为现在的烈。但他现在确实已经不需要暴君了。）

特莉娅双目猛地圆睁，巨大的反噬由她心中炸开，被随手将牌子丢入身后折跃门的贪狼接入怀中。

在此之前，在每场战斗皆以完虐告终时，每每轻松胜利后，特莉娅内心深处反而会堆积一点不安，不应有完美的天赋或者权力，可她的[禁]与[封镇]配合队友往往可以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碾压完毕，连胜之后的不安倒不至于堆砌为恐惧，反倒成了想知道如何才能对付自己的渴望——未尝一败的人开始祈求失败。

阿卡德门的黑色骨质，特莉娅是知道的，那是他的伴生。眼中烈崩碎的骨质，想来也是伴生，回想起自己受到的两次冲击强度……那，烈应是先自爆了伴生和……天赋?毕竟天赋可以有多个，权能与力量却不可能……

也就是说，自己的[封镇]与[禁]，是会受自爆天赋反噬的，甚至伴生也会打断自己。

但烈为何如此果决？是的，是了。他有必须前行的理由……

但也许……也许……自己可以在更为关键的时刻出其不意的控制一瞬，或许只控制一瞬的话，便可以避免这种反噬，或许也能让对手以为是自身问题——

贪狼觉得从背后托着人实非上策，便一抖换成公主抱，“果然，轻松多了。”看着安然昏过去的特莉娅，贪狼满意的点点头。

权力③·[毁灭]被附加到烈身上，烈挥臂将阿卡德门砸开，便直冲向那控制折跃门的男子——烈还并不想与雨对决。

（权力③：是[权能]也是[力量]，可以以灵、气任一者为媒介使用，也可以灵气同时使用来达到正常效果。）

可对于雨来说，阿卡德门争取到的一瞬间，便足够了。

雨指向烈身后——趁烈被缠住的同时，她那命运的丝线亦缠上了白。

烈身形消失，再现时已扼住了雨的颈，巨大的冲力将二人撞入雨身后的无边折跃门内。

“雨！”烈冲雨吼道，眼神中半是不解、半是威慑，他此时虽还未想清楚，可潜意识下，他的眼中亦有了几分祈求——祈求雨可以放过白、成全自己。

“烈，她和我一样是神族，”你怎会选择她？千言万语堵在雨胸口，奈何烈近距离压迫力过强，金红色的光芒从雨身上绽开，她将身躯天下第二的烈硬格挡开！

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他二人的师傅。

雨此举本是为了使二人分开，烈周身气息却静默了，他[锁定]了雨，道：“你对师傅做了什么。”

昔日同门竟会认为自己伤了师傅？雨冷声道：“交换。”

“没有人会用自己的全部能力交换!”烈向雨逼近，他的步伐越来越大，每跃一步周围的星空便黯淡一分，直至消失。如果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迎接雨的将是烈的第四天赋·[在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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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女神是看不到自己的命运的。

“雨，你帮我看一下，我今天会不会死。”

“对哦！”雨恍然道，凝神看向绘图，“烈！你不会死的！你可以安全走的！让我断后吧！”

烈只是握住雨的手笑了笑，每次看着面前这个在紧要关头反而单纯到笨笨的女子，他都会忍俊不禁。

如果自己今天不会死，那么今天留在这里的自己便不会死，自己又怎会让她受伤呢？

烈从雨身上学到的甚至要比师傅莲那还要多。

烈是喜欢这个女子的。

随后烈将第二天赋·[暴君]的强化效果开至最大的128倍，如果没有意外，身体负荷会让他在3秒内死去，可当他启动第三天赋·[猎物者]④、第一天赋·[瞬移]选定了接下来的所有目标以求绝地反击时，他觉醒了自己的第四天赋·[在劫]——难逃！

[在劫]打断了敌人的施法，它强制他们与身体被强化了128倍的烈战斗。

战斗结束时，[猎物者]在一刹那便被触发了十二次。

一战成名。

（猎物者④：击杀目标后短暂无敌并回复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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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有些恍然，她从未想过烈会对自己使用这一招。但看到走近的烈，心知必须在他进入状态前打断，于是道：

“你难道不愿付出一切复活白吗？”雨看向这个空间的角落，一直偷偷露个头暗中观察的贪狼便将二人放回临界外。

愤怒来不及升涨，便随黑暗隐没了，烈回首看向化作寒冰的白。

那是白的第四天赋·[寒冰]，是只有在致死前才会触发的天赋。

在白的观感中，自她的寒气没能冻住雨的丝线起，她便融身于比此刻所处的星海更为浩瀚的“命运”中。雨将意念落在她的身上，似轻易便可将她从所处的世界中剥离。

雨也确实这么做了。

于是寒冰笼罩了白。

白进入寒冰状态假死的时候烈甚至想过这是雨骗自己的幻术，可当他走近白——他再也走不近白了。

神明，在[命运]面前如此脆弱。

这个从兵冢中走出来的男人，终于是说道：“我想不通。”

雨戳了戳身后的贪狼，贪狼愣了下，看向她。但这只仰颈的天鹅只是盯着烈。于是贪狼收了天赋，通往临界的结界显现出来。

天鹅又戳了戳他。

贪狼挠挠头。面前这个男人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只会更强——唉，走了，你说你们故人久别重逢，爆了人家一身装备和技能，岂非更让人难生好感？

贪狼大小眼看着雨盯着烈的目光，口呆呆地长着打了个寒颤，摇摇头，抱着昏迷的特莉娅来到重伤的阿卡德门身旁，划开一道折跃门，先是顺脚把阿卡踢了进去，自己再抱着特莉娅跃入其中离开。

烈的一段记忆被雨翻给他自己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那时，烈的肉体初成天下第二。

“我可以飞跃死海。”烈笃直望向无尽海，这里是神族大陆的最北边，那么更北方的海的那一边呢？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强大的神族栖息地为大陆而非星球？

死海上没有灵气，无法补给，据前人告知，越往北，也越难以通过[世界]⑤补给灵气。

（[世界]⑤“储物袋”，我称之为钥匙与世界，详情见导读第4条。）

按理来说，在灵气一半有余时返回便不会出事。

烈与雨万想不到，体内过人的灵气竟成为二人险些丧命于此的原因——越往北，死海中竟有了生物。

无穷无尽的黑鱼守护着更北方，悍不畏死的飞击，竟可以吞噬二人打出的灵气攻击。

而返回时，这些早已死去的生命，竟能以更快的速度追击。

前面的记忆只是一闪而过，当烈忆起自己将自身灵气渡给雨时，烈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也终想起自己曾经有多爱眼前这个女子——

“我有猎物者，绝不会出事的。”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对这个女子道，“等我。”

————————

“我爱你。”雨终是说出口，眼神温润却冷冽。

因为烈却再也无法回她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是了，当自己被莲收服，而跟从莲与雨一起修行之时、当自己与雨终于度过了冷战开始以师姐师弟相称之时，当自己这个从兵冢养出来的孤狼问她有没有青梅竹马，她说有，是个憨憨、笨蛋、大傻子时，当自己在神界北方的死海之下对她说道“等我”时……自己是……失去了……拒绝她的资格的。

“雨，你可以看我的记忆，我知道你的[命运]可以做到的！”

“你知道我不会的，”雨决绝道，“我也知道的，一旦了解你们的故事，我会放过你的，所以我不会看的。”

她笑道：“烈，这些年我不曾放过自己，现也不会放过你的。”

此刻的烈该怎样做呢？

抱紧白祈求命运女神会放过自己吗？

不。

听了雨的话后，始终皱着川字眉的烈反而放下了，他终于可以洒然一笑，将白收入自己的世界中。

他走向雨，快意道：“雨！”

他明白，自己毫无胜算的了。但——

奈何！

“今日你不来，便不会有其他人来。

“是你要来，是你要杀她。

“我认识的雨，豪杰、不羁却端庄。

“何至于此。”

“人对人的观感，如果长久未见，是会变的。就像你刚才会怀疑我的力量是伤害了师傅得来的一样……”

烈大笑了起来。

雨双手触向烈的面庞，他是笑得那么开心……

但已不再是会因为自己了。

雨盯着烈的眸子，但是没有用的，他的眼中只有那令她失望的、嫉妒的、愤怒的——坚决。

雨将烈推开，她望着敢爱、亦敢不爱的烈。

狂热焚成灰烬，目光如渊如海。

她知道，自己输了，但是，不会有人赢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知道。”

“我要你死。”

“简单！”

雨猛地伸手。瀚瀚灵气从烈身上蒸腾出融进雨的体内。

128级……64级……32级。

烈感到自身失去了遁光，但此刻自己还浮在虚空中，也就是说……她还会继续。

16级……8级……4级……2级。

烈浑身颤抖着，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肌体缩水了，此刻的他甚至不如初生时便16级的自己有力！

烈的身体落在连通界面内外的大陆上，他撑在地上狂喘粗气。那个女人居然……将自己的“气”也抽走了……此后，再无身躯天下第二的烈了。

雨落下神体，足尖点地时已在[命运]上将师傅莲的力量还了回去。

却看到烈见自己来了，竟又想强撑着站起来。无需动作，雨只是气场展开。

重压下的烈四体投地，“‘身体强度的剧烈改变’本身”甚至比雨对他造成的伤害大得多得多，渗出的血与汗流进双臂双膝下龟裂的土地之中。

在雨掌握的[命运]中，每个人都是一个蓝点，而神魂，如果具象，同样是蓝色的，足见其重要性。

即使是雨，灵、气、魂中的魂也并非只要对方自愿就可以吸收。她想吸取魂，必须付出同样的魂。

也就是说，吸取烈的魂对她本身而言并无益处。

雨的食指从烈的蓝点上拉起，扯出一条蓝色的线。

她犹豫了一下。

但只是一下。

最后她淌下一滴泪，泪水随手指一起落下，雨的手指每在烈的神魂线上降下一分，烈的头颅便压下一寸。

但她又凄然笑了。雨付出所有关于烈的魂，来从烈那吸取到[命运]中的，却是他与自己的。不！我要将白的记忆取走！

“雨！！！”本该几近死亡的烈却猛然怒目圆睁，发出“在劫难逃”的咆哮！那是烈觉醒[在劫]这一天赋时雨曾听到的怒吼！

而此刻，当烈向雨吼出这一声之时，寄托在他的第四天赋[在劫难逃]中的“雨的信念”与“保护雨”的信念，便永久地消失了。

烈永久失去了第四天赋•在劫

雨手中的线断了。

她付出自身将近一半的神魂，从烈身上吸取了将近一半的神魂。二人都失去了关于对方的记忆，可二人神魂熔铸于[命运]上的线却只会将两人缠得更加紧固罢。

烈起身。目光，不曾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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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光秃秃的人影藏于星空的暗影中，说光秃秃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是个和尚。

和尚面上无悲无喜，心中也许云海翻滚。

他淌下一滴泪。

却不知是一泪为红颜，还是他秃头上的包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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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虚无才是永恒。

与其说[规则]漂浮在虚无，倒不如说自太初起祂便是虚无。这虚无，即是祂。

在祂庞然意识毫不起眼的一处，一个名为[寒]的人，被添加上了[原],成为[原寒]。

一瞬又一瞬，无数道繁杂的信息流在规则中运行变换着。

被[本能]遮掩过的第四天赋·[共享]，闪烁着更新着，恢复成真正的[共享]。

而在原寒第四天赋的下面，浮现出一个崭新的模糊的阴影，一个新的第五天赋被创造了出来，然后被规则之力冲刷凝实——

[众生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