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走上舞台，对着台下款款一礼，眼神所及之处，皆是花烛撩起的躁动，心下只觉胜券在握，娇笑道：“各位爷……看来我们花烛的舞还入得了各位爷的法眼，不打紧的，想看的时候随时来西云楼便是。这会儿，还麻烦各位爷先回座儿，再忍耐片刻，我们苏离与御乐坊灵珂姑娘还没表演呢。”

“哼……”台后一位妇人听得此言，冷哼出声：“什么话，忍耐片刻，这破落户真真是得意忘形了！”妇人正是御乐坊的坊主乐娘。

御乐坊一众女子附和：“是呀，几分狐媚，就忘乎所以了。灵珂妹妹出场后，看她们还能得意多久。”

沸腾的喧哗渐渐安静下来，众人只觉眼前暗了又亮，舞台两侧不知何时已挂满了冷光灯笼，白皙般耀目的光芒映得满堂清冷。女子一袭白裙缓缓走上台，五官虽美，却算不得倾国之色，尚不及花烛五分。只是气质清孤，宛若林间白鹤。正是御乐坊新秀——灵珂。

灵珂并无多余动作，径直上台走到了中央，便拂裙坐下，青葱指尖抚上琴。珠玉之声流转而出，婉转无滞，纤长的手指不住抚过琴弦，真真令人闻之轻灵，心旷神怡。伴着轻灵琴音，灵珂缓缓启唇，干净、自然、不含一丝杂质的歌声悠然响起，令人闻之屏气。生怕呼吸声稍微重了一些，便会惊扰到这样美好的声音。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灵珂幽幽唱出最后一句，指尖在琴上划出终了的音弧，缓缓将手从琴上收回。

人声鼎沸了几个时辰的戏楼内，此刻竟是鸦雀无声，漫眼望去，众人皆是一脸陶醉忘我之色。

灵珂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垂眉不语，清冷孤寒。

直至一声叹息从包厢内悠然而至。“若非亲耳听闻，我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清远高洁之音。”

寂静被此语打破，旋即被如雷声般爆发的掌鸣撕裂。苏离悄然将手指从寐兽额上月型印记移开，垂眼望向膝上，寐兽缓缓睁开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解。“怎还为她人做嫁衣？善心大发啊？”苏离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转头对不远处脸色有些难看的宛娘说道：“宛娘，我就不上台了。无谓自取屈辱。”

宛娘神情木然，缓缓点头，脸色颓败无心多言。外间呼唤灵珂之声不绝于耳。此番花魁之争已是明了。

“对了，今儿起，我便别过宛娘，自谋生路去了。苏离就此谢过宛娘这些年的照拂。”苏离缓缓起身，将寐兽放于椅上，屈膝向宛娘行了一礼。

“你这……”宛娘眼神这才落在了苏离脸上，细细打量，最终叹了一句，“也罢，去吧。你已赎回卖身契，是自由身了。走吧，要走的留不住。”这两日，苏离已是闭门不见客，得罪了不少熟客，走与不走，并无区别。

“谢谢宛娘，苏离这便先辞过了。”苏离俯身抱起寐兽，缓缓向门外走去，待到门边，这才对身侧戚戚落泪的小兰言道：“你还是楼里的人，我自是不能带你走的。我屋里的东西，你都收拾了，自己留着也罢，变卖了也罢，主仆一场，留个念想。”

“谢小姐。”小兰抽泣不止，哽咽着道了谢。

伸手将小兰脸旁几缕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抚了抚她的脸庞，苏离步入了夜幕之中。

“小姐……”不远处，画儿看着自家主子脸色，欲言又止。

花烛盯着台上那正起身往后间走来的清冷身影，精心作为的一切此刻似乎已不值一提。不对，自己可是得主上赐了幻灵花钿，座下那些庸人，本该沉浸在自己的魅力中不可自拔。怎会如此？难道是苏离？想到此处，花烛望向苏离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地大晚上的就来了，私奔啊？”蛮蛮斜倚着铺门，打趣起苏离。

“蛮蛮姑娘，说笑了。”苏离也不恼，浅笑道：“既是断了过往凡念，自是无须多留。”

“心心念念的花魁，就这么拱手相让了？”蛮蛮笑着正了身子，抬起铺帘。

“若是当了这花魁，怕是一时半刻抽不了身。”苏离往前走去，二人一同走入铺内，“既是唾手可得，便也没什么可牵念的。”

“啧啧啧，比前几日，可是聪慧多了。”蛮蛮抬手扯了扯苏离怀中寐兽的耳朵。对苏离说道：“没枉费主子费力气为你聚灵。怎又抱着这色兔子？”

“无妨，拎着，它难堪了些。”

“哈哈哈哈，这色兔子，果然没安好心！认主后都不告诉你灵兽石之事。”说到这儿，蛮蛮扯寐兽耳朵的手更重了几分，“你已成功灵链过它，它便是认了主了，寐兽可是稀罕灵兽，认主后，是可以收入灵兽石的，不用跟只凡宠一样天天现于人前。”

“灵兽石？”苏离茫然。

“色兔子，你来解释！”蛮蛮望着苏离怀中被自己虐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的寐兽。

“咳咳，好的，蛮蛮姐。”寐兽愁眉苦脸，望向苏离说道，“回主子，灵兽石是每只灵兽的伴生石，注入灵力可将灵兽收入其中。只是，这灵兽石内狭小逼仄，远不及这大千世界精彩美妙，有益灵兽身心。”说到此处，望着苏离的眼中带着委屈，不停眨巴。

“拿来。”苏离对寐兽的卖萌与装可怜视而不见，伸出手来。

“哈哈哈，狭小个鬼，作为罕见灵兽。你的灵兽石内空间怕是比这南城都大吧。”蛮蛮幸灾乐祸的拆起寐兽的台。

寐兽敢怒不敢言，只得伸出小爪子从左耳内掏出一块青色晶石，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不情不愿地递给苏离。

苏离接过灵石，细细打量后，便抽取一丝灵力注入其中。灵兽石顿时光芒大盛，寐兽笼罩其中，眼含对这美好人儿们……咳，美好人世间恋恋不舍的目光消失在苏离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