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内容纯属虚构）

【一】浪漫精神

人类对于头顶的世界总是充满向往。有些人哪怕是脱离了赖以生存的大地，也想飞向高空。

这种人是十足的浪漫主义者，我心想，通常也是不靠谱的人。对于我来说，飞不飞都是不重要的。就算能上天又能怎么样呢？不会怎样。我是个缺乏好奇心且胆小的人，对未知的危险事物通常都会回避。

所以我要说，这个在室外表演飞天的人在平时生活中一定不是个脚踏实地的人。所谓“飞天”，就是在演员身上绑着一个大气球，同时地上绑个配重，演员在半空中跳舞。我不知道旁边的梅玟媞怎么想，反正我是这么觉得。

“看个表演都能脑补这么多出来......”玟媞吐槽说，“你怎么不直接脑补个小说啊？”

“要是那气球突然破了，那个人就直接摔死了吧。”我总是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不过我知道梅玟媞也不是什么会在意气氛的女生。

“这个高度......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吧……不死也得是个重度伤残。不过他们应该做好安保措施了吧，气球肯定很结实。”

......

表演结束后。

“去吃点东西吧。”罗一可不紧不慢地脱下演出服。“老魏，你去叫下老高和老马。”

魏三宁不情愿地去了，没办法，人家可是表演“飞天”的演员老师，自己只是给人家上安保措施的安保员。地位在这摆着呢。

四个人一块去了附近的一家烧烤店，点了菜后又喝了酒。正当众人醉醺醺的时候，马二德开口说话了：“我要敬老罗一杯......为什么呢？我要赞扬他，人家能‘飞天’！就用他本人的话说，人家就有这股子浪漫的劲。你再看看你俩......”他指着魏三宁和高四文，“你们原来还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呢，人家老罗都上天了，你俩一个卖气球，一个当安保。这是啥？这是云泥之别啊……”

魏三宁越听越气，但考虑到马二德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何况他还喝了酒，也就强忍着没发作。但是高四文就不一样了，别看名字里有个“文”字，但是做派却像个“习武之人”。当即就不乐意了，大声道：“马老二！你甭狗眼看人低了！你不就是有点钱有点地位吗？在这跟我俩得瑟啥呢？还有你，罗一可，会飞咋的？把你气球弄炸你还不是得摔死？还天天扯啥浪漫精神，你恁浪漫咋没去当宇航员呢？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本事，才来这破地方当鸟人来！我告诉你，我高四文可能没本事，但谁指责我也轮不到你罗一可！”

听了这番话魏三宁直呼内行，既骂了老马又骂了老罗，同时最后把矛头全对准老罗，让老马没机会说话，真是高。

罗一可笑着喝了一口酒，在这种情境下，他的笑显得更加阴阳怪气。“抱歉啦，高四文，毕竟我没想到你这人居然还有点抗争意识。对了，你应该也有点浪漫精神吧？不然怎么会去卖氢气球呢？”说罢他放肆大笑。

酒局不欢而散。

【二】案情简介

“丁零零——”

“谁啊？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我不悦地按掉电话，继续睡觉。可对面发扬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精神，依然打个没完。我只好接起电话。

“是吉与吗？”对面是一个不带情感的女音，让我如同被冰冷的铁棍贴紧脖颈一样清醒过来，同时飞快地思考曾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对面又说：“来昨晚你来过的地方，有案子。”

“你是谁？”

“......你快点来。”

我匆忙穿好衣服，准备去坐地铁。结果刚刚出门就被一辆轿车拦下来。

“上车。”是刚刚那个打电话给我的人。

“是你啊。”我松了口气，“你早说是你不就完事了吗。”

开车来接我的人叫孟玥，是我一个叫路鸢的朋友的表姐（至少路鸢是这么说的）。她在警察局工作，据说路鸢的父亲和她是同事，所以路鸢才对刑侦感兴趣。

“有案子你们直接破案不就好了，或者去找路鸢解决啊。找我不是多此一举？”我坐上副驾驶之后就想把一串问题全抛出来。

“小路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没法去现场了。不过他告诉我，如果是你，一定可以解决问题的。”

“他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

“虽然我也觉得你没啥用，但是既然他说了，这次就带你玩吧。”

“......什么叫带我玩啊？”

“因为这次案件很简单。”

“什么意思？”

“我来简述一下案情吧：被害人名叫罗一可，是中央广场飞天表演的演员。昨天晚上和同事魏某某、高某某以及上司马某某吃饭，四人都喝了酒。期间四人起了争执。高某对罗一可和马某破口大骂。最后被害人喝多了。今天早上，在不远处的一处平地上发现了他的尸体。”

“......你管这叫很简单？”

“你还有什么疑问？”

“疑问太多了吧。他们为什么起争执？然后罗一可是怎么离开饭店的？死因是什么？你这啥都没有就说很简单，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气愤地倒在座椅上，心想这家伙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我也是刚刚接到报案，这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问了。总之三人都有嫌疑，现在他们都已经被逮捕暂时收押了。”

“你觉得简单，那你给我讲讲？”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据我的经验，这就是高某报复罗某的杀害罢了。我们常常处理这类事情。”

“所以你们也就到此为止了。”我在心里说。

【三】口供之一

我们到达现场之后，就看见不少人在围观。

“这里是案发现场，请无关人员尽快离开。”有一些警察在维持秩序。

我在进入现场的路上听到些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就是他，那个飞人，昨天在飞的时候掉下来摔死了！”

“什么飞人啊，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我亲眼所见！就在这，他缓缓飞到天上，把月亮都要遮住，像个神仙一样......然后，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放鞭炮的声音，然后他受了惊吓，就掉下来了。”

“你肯定是看错了，要真是神仙还会怕鞭炮？”

“错不了！我认识他，老罗吗！他跟我说过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爆炸声。啧，可惜了......”

......

尸体已经被收走去做尸检报告了。在现场只有粉笔画的圈。一阵北风呼啸，我裹紧了外套。

“尸检报告显示，死者是从高处坠落而死，死亡时间为今天凌晨两点。死者体内酒精含量超标，腰部有一圈勒痕。”

我望向四周，这里是平地，完全没有高大建筑物。他是怎么从高处坠落的呢？难不成，真像刚刚他们说的那样是在飞行过程中受到惊吓？

不，不对，他不会飞。昨天我和玟媞看见的很清楚，他是在身上绑一个大的热气球才升空的。但是这里没有设备，他怎么飞得起来呢？

“有什么思路吗？”孟玥问。

“还是先去问问嫌疑人吧。”

......

问：姓名？

答：马二德。

问：职业？

答：中央广场表演负责人。

问：昨天案发时你在哪？

答：我昨天喝多了，记得不是很清楚......把老罗送回家之后，我也就马上回家了。

问：也就是说你喝多了？

答：喝多了，但是基本的神智还是有的。

问：有人能证明吗？

答：有的，我叫了个代驾。他能证明我不在现场。他的电话号是......

......

问：姓名？

答：魏三宁。

问：职业？

答：中央广场的安保人员。

问：昨天你们喝酒，都喝到什么程度？

答：全都喝醉了，尤其是马二德，喝得最迷糊，估计也是因为觉得跟我们这些人比起来，自己更像个人上人吧。

问：昨天案发时你人在哪里？

答：我已经到家了。

问：有人能证明吗？

答：（沉默）

问：那就是没有了。

答：人不是我杀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

问：姓名？

答：高四文。

问：职业？

答：卖气球的。

问：昨天案发时你在哪？

答：我在家。

问：谁能证明？

答：邻居吧……他们那时候还没睡。但是声音太大了，加上我当时喝了酒，就去敲了他们的门，让他们小点声。

问：昨天为什么发生争吵？

答：......我可以不回答吗？

问：保持沉默只会增大你的嫌疑。最好还是坦白出来。

答：罢了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罗一可和马二德联合起来欺负人，姓马的仗着自己有钱就买了个小官，姓罗的就去技校学了个杂技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扯什么有浪漫精神。被我一顿骂。不是我瞎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心直口快。

......

【四】查证之一

我和孟玥来到高四文提供的住址，这里是典型的市中心老宅区。房子破，地价还高，仅有的好处就是在市中心。我敲了敲门。

“谁啊？”从里面冲出来一个男人，看见身穿警服的孟玥顿时就失去了气场。

孟玥掏出警察证，“我们来问几个问题，很快就走。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

问：昨天晚上你在干嘛？

答：......昨天晚上？睡觉呗……

问：睡觉的声音很大，把高四文惹怒了，对吧？

我在一旁拽了一下孟玥的肩。她似乎没明白高四文的话是什么意思。

答：......对。他来敲门，让我们小点声。

孟玥点点头，“这样一来，高四文就有了不在场证明。谢谢您的配合。”走出门的时候，她还问我，“高四文都生气地敲门了，他打呼噜的声音一定很大吧……”

“也不一定非得是打呼噜。”我小声嘀咕。接着我们进入高四文的住所，开始查证。

这个住所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简陋。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电视。我在床底找到一个塑料箱，里面都是没充气的卡通形象气球。

“对哦，他说过他是卖气球的。”我说。

“但是这种气球不都是做成氢气球吗？他靠什么来充氢气呢？”

“应该还有充氢气的设备吧。我们再找找。”

“看！这是什么？”孟玥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几片碎片，我看出来那是撕碎的照片。她把照片拼完整——那是一张合影，里面是罗一可、魏三宁和高四文。

“看来还需要进一步审问。”

【五】口供之二

孟：您好，我是警察，需要问您几个问题。请配合我们工作。

答：好......好的。

孟：您的姓名？

答：李珥。

吉：我还叫庄周呢。

答：er是王字旁的珥，不是耳朵的耳。

孟：昨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和马二德碰头的。

答：半夜吧……

孟：半夜几点？

答：大概是两点吧。

吉：别大概啊，你不是代驾吗？手机里肯定有订单吧，拿出来看看。

答：我给删了。

吉：删了？

答：删了。

孟：为什么删？

答：因为手机内存不多了，只能天天清理。

（我和孟玥对视一眼）

吉：把手机拿出来看看。

（李珥拿出手机，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是款很老的智能机。大概是智能手机刚刚出现的那个年代的产物了。）

吉：确实是个小容量的手机......

孟：你把马二德送回家的时候，他什么情况？

答：他就是喝多了，但是还不算特别醉。神智还是清醒的，能正常交流。

吉：他家住在哪？

【六】查证之二

我和孟玥来到马二德的住所。这里虽然在城郊结合部，但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档小区。既然是高档小区，就一定会有进出数据。我们告诉物业我们要找马二德的车辆，并且申请查询地下车库的出入数据。

“如果和李珥说的一样，那么马二德也有了不在场证明。嫌疑人也就只剩下魏三宁一个了。”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所有可能的作案手法。

“魏三宁没有不在场证明，相对的，他有作案动机。要是马二德和高四文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我们只能去找他的证据了。”

正说着，物业经理走了出来，把一张刚刚打印好还在发烫的纸递给我们：“久等了。昨天凌晨两点，马先生的车确实回到了车库。然后两点半的时候，在得到马二德的确认之后，李先生从正门离开。”

离开物业之后，我们打算先去吃饭稍作休息，再去进一步查证。路过小区外的车库入口的时候，孟玥吐槽说：“这什么破入口啊，就一个栏杆挡着，还没有保安看着，那人不是一弯腰就进来了？”

我耸耸肩，“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情况，所以车库底下会设置一个安全门，只有刷磁卡才能进到居民楼，不然就只能在车库待着。”

“那也就是说，要是没有磁卡，就不能上到地面咯？”“没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很焦急地问孟玥：“你记不记得，昨天关于喝酒，魏三宁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我拿出复印的口供记录本，“他说，马二德喝得酩酊大醉，但是马二德自己和李珥所说的，都是‘神智依然清醒’。”

“你是说，有人作伪证？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我需要继续询问。”

【七】口供之三

问：魏三宁，你昨天喝了多少酒？

答：四瓶。

问：马二德呢？

答：六瓶，还是七瓶......反正很多，都喝得说不明白话了，还要去送罗一可。

问：罗一可喝了多少酒？

答：也不多，反正比马二德清醒。

......

问：高四文，昨天你喝了多少酒？

答：三瓶，我没什么兴趣。

问：那马二德呢？

答：记不清了，反正比我多就是了。喝得都说不明白话了，还要去送罗一可。

......

问：马二德，昨天你喝了多少酒？

答：六瓶。

问：你说过你当时神智清醒对吧？

答：是的。

问：但是别人不是这么说的。

答：别人怎么说的？

问：你别管具体怎么说的，给你一次机会，改不改口供？

答：（沉默）

问：罗一可喝了多少？

答：也喝了很多，他酒量不好，所以很快就醉了。不像我，因为老需要应酬，能喝。

问：当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呢？

答：也喝多了，说话不利索。

......

我皱了皱眉头，一定有一些事情被忽略了。

【八】分析之一

我坐在等待室，一遍遍翻着口供，想要从中找出不合理的地方。最后我叹了口气，“要是路鸢在这就好了。”

正想着，孟玥从审问室走了出来。她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翘起二郎腿问：“怎么了？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能让小路都放心。”

我白了她一眼，“我只是稍微有点卡顿而已。”

“那你说说你的思路，我点拨点拨你。”

“说的好像你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一样……”我端坐起来，“首先我们知道罗马魏高四人都在中央广场工作，其中马是三人的上级，罗魏高三人虽然平级，但是罗因为自己挣得多，工作也出风头，所以心理上要高出二人一级，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和马是一个上流人物，而从前他们三个又是同学，所以就引起了魏高不满。这是从动机上说的。”

“那也就是说，你怀疑是魏三宁或者高四文作案？”

“但也仅仅是看动机而已。”我补充说，“要是从作案可能来看，案发地点是罗一可家附近两公里外的一块平地。这里什么都没有，连摄像头都没有，就只有远处的垃圾场。结果罗一可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从高处坠落摔死，这要不是写小说我是不会信的。但是他就是摔死了。对此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在其他地方摔死，然后尸体被转移到此处。另一种，就是他确实是在这里摔死的。”

孟玥点点头，“你倾向哪种？”

“第二种，因为第一种可能已经被证实不可能了。”我拿出手机，“我请求朋友帮我调查了附近所有高楼，在检查了无数摄像之后，发现并没有人在深夜坠楼，而且那些高楼的楼下也没有血迹。反倒是案发现场，粉笔圈画的地方，那些血迹更像是坠落产生的。”

“你是说，罗一可在一块平地上从高处坠落摔死了？怎么可能？”

我歪嘴一笑，“你还记不记得，罗一可的职业是什么？”

【九】查证之三

在开车去案发现场旁边的垃圾场的路上，孟玥不停地唠叨：“就算你觉得罗一可真会飞天，但那附近也没有东西给他飞啊！你觉得他是靠气球吗？你知不知道气球要想载人飞天需要四十五立方米氢气啊？这怎么可能呢？”

“大姐，求求你别再磨叽了。你让我安静一会好好想想案子好吗？”

垃圾场不愧是垃圾场，刚打开车门我就闻到了一股恶臭，于是我赶忙戴上口罩。走近了看，我发现垃圾场门口保安室里并没有人。

“怎么没有人啊？”我有点失望。

“看来是个废弃的垃圾场。”孟玥捂着鼻子走了过来，“保安室的玻璃都没了。”

“这我们怎么查证？”我挠挠头，转向孟玥。

孟玥看着我，突然惊恐：“你看我干吗？”

我在脑中措好辞，然后问道：“你有过翻垃圾桶的经历吗？”

......

“你到底想找什么？”孟玥有些不耐烦了。在垃圾场里寻找了一个小时，我还是没看见我要找的东西。

“当然是破碎的气球啊。”我一边走，一边到处翻找。

“你都翻过这了，没有。”

“上次没翻多深。”

孟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回头说：“你没戴口罩吗？要是觉得受不了了就先回车上吧。”

“我就算戴口罩也不愿意捡这个垃圾。你到底是怎么忍的呢？”

“我记得我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也去捡过垃圾。”我直起腰来，看看她。“你可别以为我是家里困难才去拾荒的啊，我那是报名当志愿者去了。”

“五年前那个小蜻蜓志愿队？我知道那个活动，媒体报道用了不少篇幅，我那年还作为大学生代表去参加表彰活动呢……诶，当时有你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我笑了笑，“我是负责弯腰干活的，直腰领奖的工作并不属于我。表彰大概都给了这个局长那个区长的孩子了吧……以前我小不懂事，老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干活那么多，反倒让那些出工不出力的人得奖啊？后来我想明白了，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需要褒扬的，所谓无限风光只不过是空中楼阁，根基不稳自然倾塌。”

“你还挺会安慰自己的。”

“那不然呢？”

孟玥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去翻找我要找的东西了。

一小时后......

“我觉得我们需要换一个方法了。”我累得瘫倒在地上。

“确实，这里都给我们翻遍了，也没发现气球......会不会压根不是靠气球呢？”

“不可能，绝对是用气球。”我灵机一动，“诶，孟玥姐，我问你，如果是你要在垃圾场藏东西，你会藏在哪？”

“当然是藏在最不好找的地方？”

“哪里最不好找？”

“我们哪没找过，哪就不好找。”

我们同时向门口看去——准确地说，是朝门口的保安室看去。

保安室的门锁住了，但是因为没有玻璃所以可以进去。我翻窗入室，发现椅子上落了一层灰，但是椅背上有四个指印。

“就在这下面！”我抽出椅子，在桌子下面发现了那个破裂的气球。

【十】查证之四

“看来真如你所言，罗一可是摔死的。”孟玥把我拖了出来，“而且还有一点，他是在睡着的时候摔死的。”

“何以见得？”

“死者死时双目紧闭，面容慈善，可以看出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死亡的。”

“去他家里看看吧。”

“为什么？”

“看看他是到家睡着还是在路上睡着。”

在物业的帮助下我们进了罗一可的家门。这个家......有点简朴啊，不像是个有钱人的家。难道罗一可这么风光的人，其实是个穷光蛋？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心想，不愧是浪漫之人，连家里都有香气。

“你们男人都喜欢绿茶是吗？”不知不觉间孟玥已经走到餐桌旁，那里摆着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里面还残留着凉掉的绿茶。

“不要以偏概全好吗。我吉与就算单身到老也不会喜欢上绿茶。”

“少扯没用的，发现什么没有？”

“不就在你眼前吗？”我指了指茶杯。“他明明是一个人独居，为什么泡了两杯茶？”

“有人和他一起上楼？”

“这个人，大概率就是那个凶手。”我话音未落，心中又生出疑惑：那凶手是怎么让罗一可睡着的呢？难不成，放了安眠药？

“把茶带走做化学分析。”

事实是，那两杯残余的茶中，一杯掺有安眠药，另一杯则没有。

【十一】查证之五

现在信息掌握的都差不多了，但是依然有一个点需要证实。

我对孟玥说：“能把李珥近期的收款记录和马二德的汇款记录给我找到嘛？”

“可以，不过你要干吗？”

“我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行吧，我去联系网警部门的同事。”

和孟玥分别之后，我一个人在夜里走着。月光洒在地上，伴着思考者在冬的寂寞里暗淡。我居然行到了中央广场，往昔的飞天表演如今已经没有了，游客也屈指可数。人们喜欢浪漫，对高处和远方总是有所向往，但人们也容易忘记浪漫，因为生活不可能在幻想中度过。或许真的有人不会为了生计而奔波，可以整天追求天马行空般的生活，但那终究离我们太远了，离地面太远了。远到天边，就怕那牵引的绳索突然断裂，他飞向不可见的地方，飞得越是高不可攀，摔得越是粉身碎骨。

回到家后，我接到了孟玥发来的信息。

“李珥的账户，在案发那天突然多了二十万。”

我紧张地问：“汇款人呢？”

“高四文！”

我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手机掉在地上。“你确定你没看错吗？真是高四文？”我打字的手在颤抖。

“我按照汇款银行卡留的手机号查的，那个号是用高四文身份证号码办的。”

这个结果把我之前所有推测都打乱了。

如果是高四文给李珥汇款，那么是为了什么？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们难道认识吗？

“那马二德的汇款记录呢？”我又问。

“案发那天只有一笔，金额为一百元，时间是十二点左右。”

【十二】口供之四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叫孟玥跟我一起去找李珥进行第二轮对质。

问：李珥先生，我们的资料显示，你的银行卡账户在案发当天突然多了二十万，您能解释一下吗？

答：是我爸汇给我的......

问：你爸爸是高四文啊？

我这话刚刚出口，李珥一下子就懵了。于是我只好解释清楚：“听好了，给你汇款的银行卡号，是高四文的。”

“高四文......是谁？”

我和孟玥交换一下眼神，看来李珥不认识高四文，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那不然呢？你觉得会是谁？是你爸？”我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冰冷。“李珥先生，我可要提醒您一句，二十万跟自由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我偷偷拍了拍孟玥，她会意地叹了口气，“唉，我工作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因为作伪证进去的人了。都是因为一时见钱眼开，才导致了无故的祸端啊……”

李珥终于掩藏不了了，“我说......给我汇款的，其实是马二德......”

我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如此一来，我就大可放心地认为自己全明白了。

【十三】分析之二

接下来让我们进行一个复盘。

案发时间为凌晨，前一晚罗、马、魏、高四人在下班之后聚餐。期间发生了口角，四人不欢而散，罗、魏、高三人因为心情不好没有多喝，马二德则喝了很多酒。醉酒之后，马二德怕因为自己在酒桌的那些话遭到魏高二人报复，于是借送罗一可回家之名保护自己。于是他叫了第一个代驾，把罗一可送到了家后，罗一可请马二德上楼上喝茶。马二德上楼之后发现了罗一可准备向茶里加入安眠药，于是先一步对换了茶杯迷晕了罗一可。为什么罗一可要杀马二德？因为罗一可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富有，他所有的演出收入被马二德无穷压榨。所以他特别恨马二德。马二德发现罗一可对自己图谋不轨之后准备做掉他，于是带着他和他家用来表演飞天节目的气球来到了两公里外的空地上。由于没有安全措施，睡着的罗一可和气球越飞越高，直到高空的气压不足导致气球爆破，罗一可则被摔死。马二德则把气球残骸送到附近的垃圾场，发现保安室没有人，就把气球藏进了保安室。这期间他叫了第二个代驾李珥，让他把自己的车开回自己的车库，报酬是二十万。照做之后，李珥从车库入口离开，这样就制造了马二德的不在场证明。而他算好了时间，在凌晨两点，也就是李珥开车到小区的时候，让罗一可完成了生命中最后一次，也是最高的一次飞行。

至于为什么汇款人会是高四文，这个问题还是得问他本人。

以上，就是本案的全部经过。

【十四】尾声

中央广场行人依旧，哪怕是寒冬也阻挡不了人们对浪漫精神的追求。

“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啊。”我在心里默默想着。

“吉与老弟！”我循声望去，发现是高四文。

“是高叔啊！”我们寒暄了几句，“我还想问呢，你手机号怎么会在马二德那里？”

“我那个号好，我抢了好久才抢到的。然后老马想出高价买过去，我拗不过他，就卖给他了……说实话就是仗势强买过去的。”

我不想再做评论，于是换了个话题。“今天这么冷还出来啊。”

“是啊，今天生意好。”

“就只是因为这个？”

“倒也不全是。”他羞涩地舔了舔嘴唇，“其实，我也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土。我从前，也是想着要飞往高空，去看看天上的云，去会会飞着的鸟，去摘一颗闪烁的星星......但是，毕竟是人吗，不能太空想，总要脚踏在地上，才实诚。”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你也并没有完全放弃你的梦想对吧。你还在卖气球啊。”

“可不敢让气球飞了，氢气球成本还挺高呢！一个要卖二十五！”

我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五元递给他。

“我买一个，放飞一个气球吧。”我微笑着说，“也总要有人做梦才行啊。”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