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

发布时间: 2020-02-23 15:41:26 来源: 励志妙语 栏目: 经典文章 点击: 109

放学后,刘琦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在校门口的黄色网格线之外跨上了自行车,没骑出几米远,对面突然冲出两个少年拦住了他,刘琦左腿着地撑住车子。“你叫刘琦吗?”一个个子矮半个头,身形瘦弱,满脸青春痘的少年眼露凶光,盯着刘琦问。“是啊。”刘琦回答,他语音发颤

创伤

  放学后,刘琦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在校门口的黄色网格线之外跨上了自行车,没骑出几米远,对面突然冲出两个少年拦住了他,刘琦左腿着地撑住车子。“你叫刘琦吗?”一个个子矮半个头,身形瘦弱,满脸青春痘的少年眼露凶光,盯着刘琦问。“是啊。”刘琦回答,他语音发颤,感到了对方的敌意。“你胆子不小哇,敢骂我妹妹的爸爸。”“你妹妹?你妹妹是谁呀?”刘琦疑惑地问。只听“嘭”的一声,少年一拳打在刘琦脸上,并随之骂道:“让你装蒜!”刘琦刚要辩解,少年不容分说,抬起一脚踢在刘琦的左胯,刘琦站立不稳跟自行车一块儿摔倒在地上,右腿膝盖处“嘎巴”一声传来尖锐的疼痛。刘琦没在意,一骨碌爬起来冲向少年,两人厮打在一块儿。周围分流的学生和家长纷纷围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瞧热闹,没有一个人出手制止。校门口的保安手持盾牌大叫着冲过来,维持秩序的两位校长也赶了过来,拨开人群制止了两位少年,并报了警。十分钟后,公安驾驶着警车到达现场,刘琦的父母也闻讯赶来了。刘琦的父亲刘东成木讷地蹲在儿子的身旁,束手无策。刘琦的母亲陈春芳斜睨着公安人员跟校长交流,一边蹲下身去对着儿子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察看儿子的伤势,问着事情的经过。这时,少年的母亲来了,跑到少年身旁前后左右察看着他,仿佛在检查一辆豪车有没有被刮花。看完之后她大声斥责着儿子,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陈春芳在确认她是少年的母亲时,撇开儿子跑到她面前,扯过她的胳膊吼道:“你是他的母亲是吧!你怎么教的孩子,看把我儿子打的,都站不起来了,你打算怎么办……”陈春芳咆哮着不依不饶,刘东成见状抢上前去,拉过她斥责道:“疯了么!事情还没搞明白,这不丢人现眼么……”“你闪开!我不像你似的,儿子都快被打死了,你还在这里无动于衷!”陈春芳骂完丈夫,回头再次对着那位中年妇女,“说,到底怎么办!”两位公安人员上前分开了她们,陈春芳退到一旁气喘吁吁,掏出手机打电话:“喂,长江啊,刘琦被人打了,打得在公路上起不来了……公安人员也来了……哦,好的……”半个小时后,刘东成跟着那个少年和少年的母亲被警车带去了派出所,陈春芳则陪着儿子赶往区医院。“疼吗?”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陈春芳问。“不算很疼。”刘琦说。“不疼也得去医院,拍个片儿看看再说。”夏天黑得特别晚,时间已近19点了,天色还很明亮,一片片晚霞在遥远的天际线猛烈地燃烧着,几个稀疏的人影进出着门诊楼。陈春芳抓了一个值班的保安问,“请问,孩子被打伤了,该去哪个诊室问诊?”“现在门诊都下班了,你得去急诊,出门向左转,第一个门就是……”保安既急切又热情,手指着急诊的位置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要陪着她们过去,那样子看来恨不能自己就是医生,让人感觉在整座医院里,只有保安才是最善良热情、值得信赖的。陈春芳带着刘琦进了急诊外科,大夫正在玩手机,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大夫?”“啥事儿?”“孩子被人打了,腿疼,你给看看吧。”“哦,坐下吧,我看看。”医生收起手机,仿佛没睡醒似的坐在那里,听着陈春芳的简述,边抬眼望望刘琦。“俩孩子打架是吧?哦,打了一巴掌……一脚踹到地上,膝盖疼……那先拍个片儿看看吧,看有没有骨折……你的头疼不疼?我看最好头部也做个CT,谁能保证有没有问题呢,是不!”大夫把手放到刘琦身上,摸摸这里,捏捏那里做出了结论,经过陈春芳同意后,开出了两张检查单,一张脑部CT,一张腿部X光。夕阳仿佛浸在自己的血泊里,慢慢被吞噬掉了,天空暗了下来,云层中露出几道蓝色光线。陈春芳打完电话,瞅了瞅远方的灰色云层,招呼旁边的儿子,“走吧,该出结果了。”陈春芳将二维码放在柜机的扫描仪下,“叮”一下发出令人愉悦的响声,机器开始运转了,不一会儿,“咔哒”一声,片子落在柜底。陈春芳带着片子返回急诊室。“从片子上看,头部没事儿……”医生举着片子,轻描淡写地说,那神情仿佛一个醉汉翻了个身儿嘟囔了一句梦话。“哦,谢天谢地!”陈春芳仰起头虔诚地捂着胸口说,就像刚刚阻止了一只名贵的鸟儿逃出一只贵重的鸟笼一样庆幸不已。“不过……这膝盖可不容乐观啊……你看看,很明显,上面掉了一块儿小骨头……”大夫仿佛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呼噜震醒了,高举着那张X光片,仍然对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那咋办啊!”陈春芳的手离开了胸口,摊放在膝盖上,脸上的笑容如花期不再的花朵般凋谢了。“住院吧……”大夫说,“先住上院,明天让更专业的医生看看再做决定。”2 少年的姐姐两个公安人员、少年、少年的母亲、刘东成正在派出所里乱成一团,少年的母亲只顾斥责着少年,“你还能干点儿啥,就知道作!惹得学校开除了你,气得你爹也不屑管你,今天又跟人打架,人家招你惹你了……”刘东成唯唯诺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好了,”一位公安劝住了少年的母亲,“管教孩子的事儿暂时先放一下,先看眼前的事儿,先给孩子做个笔录吧。”少年的母亲回头看了公安一眼,在儿子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才放手,儿子翻起白眼瞪着她。“就是,别骂孩子了……”刘东成在一旁嘟囔着。“叫什么名字?”落坐后,那位公安问对面的少年。“唐一辰。”少年挺着脑袋回答,似乎眼前的事儿和打人的事儿与他无关。“出生日期?”公安将名字记录在案,继续问。唐一辰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风风火火卷进一个女子来。刘东成抬头望去,见这个女子浓妆艳抹,发型乖张,穿着前卫,随风掀起一阵刺鼻的香气。“这是个鸡么?”刘东成的脑子里闪过这句话。谁知,唐一辰和母亲只瞥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似是愧疚,又似无动于衷。抬头看见那个女子,两位公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方才的严肃一扫而光,堪比川剧变脸的速度,连忙起身道,“呃,你咋来了?”语气里满是惊讶与疑惑。“这是我亲弟弟,”女子指了指对面的唐一辰,“唐一辰,你又犯啥事儿了。”“姐姐。”唐一辰不情愿地叫着。公安人员把笔录、刘东成、唐一辰和他母亲晾在一边儿,热情地跟那位女子攀谈起来。不知怎得,刘东成突然感到自己的内心笼了一层阴影。过了一会儿,公安人员拥着女子走出了办公室,屋子里只剩下刘东成、唐一辰和他母亲,气氛尴尬了。沉默。刘东成更加手足无措了,恨不能立刻从这“牢笼”里逃离。“你是对方的父亲?”唐一辰的母亲凑上来打破了沉默。“是啊,”刘东成左手捏着右手说,“都是小孩子,谁想到发生了这事儿。”“事情既然发生了,你放心,倘若你孩儿受伤了,该咋治咋治……”唐一辰母亲说。刘东成不住地点头。两位公安再次进入办公室,后面跟着那位散发着香气的女子。一位公安走到刘东成面前,“这位家长,要不这样,鉴于孩子太小,又是普通打架,咱先看看你家孩子伤势怎么样,今天天也晚了,要不明天根据检查结果再说吧。”刘东成眨巴着眼睛,回味着公安的这番话,眼前闪动着那位妖冶女子与公安热情的印象,他实在理不清了,不知如何是好,但有刚才唐一辰母亲的那番话作底儿,给了他决断的勇气,“好的。”他说。“你记孩子他爸爸个电话吧,之后随时联系。”唐一辰的母亲对刘东成说。刘东成掏出手机记录了她说完的一串数字,然后在姓名一栏录入了“打人者父亲”。“你也记我个电话吧,有需要的话联系我。”那位公安人员说。刘东成机械地摆弄着手机,录完号码后,姓名一栏录入了“公安人员”四个字。3 林医生“唉呀!情况很不好呀,”第二天早上,外科病房的林医生深深吸了口气,把嘴巴撮成了一只小笼包,“你看,看见没?撕脱性骨折啊!一小块儿骨头完全掉下来了,边缘锐利,情况很严重啊……”“有多严重啊,医生!”陈春芳的声音里蕴含着哭腔,听到她此刻的声音容易使人念起已故的亲人,心中酸楚无比荡起无尽哀思。“多严重?!你想想看,人身体里有多余的东西吗?”“没有。”“那么,身体里突然多了一个多余的东西,会怎么样?”“……”“这个撕裂的、锐利的骨片儿会像你鞋子里的一颗钉子,一天不从你鞋子里倒出来,它就会日复一日折磨你,直到你千疮百孔、痛苦不堪……请问,你受得了么?”林医生加强了语气。你得承认,医生队伍里并不全是医生,有些人甚至兼着诗人、律师、或哲学家。“那咋办?!”陈春芳颤抖着问,她已经被漫天的迷雾和自己对疾病的想像力击垮了。“先别急,”林医生说,“解决表面上的问题比较容易,还有内部的呢!请问,你能提前预知潜在的、你看不见的问题么?”“还有什么问题?”陈春芳问,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心暗了下来,甚至比窗外的夜色还暗。“硬伤好解决,软伤难处理,但凡这种撕脱性骨折,必然伴随着韧带的损伤,他的韧带很可能断裂了……其实韧带才是最难处理的人体组织,尤其是膝关节韧带,倘若出问题会给孩子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但现在无法确定孩子韧带的情况,X光和CT不能很好的展现,唯有核磁共振可以……那你要不要再做个核磁共振呢?”“要!”陈春芳不假思索地说。直到当天下午四点来钟,陈春芳才从机柜上取出核磁共振的片子,匆忙交到林医生手上,林医生将片子对着荧光灯端详了半天,不胜唏嘘,“不容乐观呐,不容乐观!前交叉韧带没事儿,但后交叉韧带有些断裂了,保守估计至少松驰了!”“从片子上能看出后叉韧带断了吗?”陈春芳打着哆嗦问,内心忐忑不已。“不是后叉韧带,是后交叉韧带,从片子上看,断裂并不明显,但从形状上看,肯定松驰了。另外,你看,当发生撕脱性骨折后,周围软骨稳固膝盖的功能减弱,也有股骨髁滑脱胫骨平台的可能……”“那到底怎么办呐!”陈春芳几乎有瘫倒的迹象。“肯定得动手术,不过具体怎么动,得等到周五专家会诊后才能确定,为了确保手术效果,需要跟济南的骨科专家进行会诊,提出合理的手术方案。”4、刘西就被林医生几乎吓瘫的陈春芳将电话打到了刘琦的亲叔叔刘西就那里,“西就啊,上班忙是吧?有个事儿啊,它这个……你侄儿刘琦差点儿被人打死了,现在住院,医生说他的膝盖掉了块儿大骨头,韧带也全断了,估计下辈子就要坐轮椅了……”“嫂子啊,你先别着急……到底发生啥事儿了?”“昨天傍晚放学后,刘琦走出校门,两个差不多大的学生狠狠打了他一顿儿……为啥?那校外人员污蔑刘琦骂他堂妹的父亲,而且是在QQ群里骂她,先揍他一巴掌,又踢了一脚,刘琦连人带车被踢倒在公路上了。”“刘琦到底骂没骂人家?”“这个……”估计电话那头的陈春芳转向了病床上的刘琦,“刘琦,先摘下你那该死的耳机,就知道玩手机……你到底骂没骂人家?没骂?没骂是吧!哦,西就啊,他没骂。”“嫂子,你一定要首先调查清楚,自己身上不干净的话,后期就难洗清了!”“哦,好的。”“哪个医院哪个病房?”“你上班吧,不用来了。”“哪个医院,哪个病房?”“区医院,病房楼502室。”挂断手机,刘西就跟领导请了个假,驱车向医院驶去,他边走边想:“是时候教训一下不成器的侄儿了,让他知道弱者在这强食社会里应该懂得保持低调,愚蠢的侄儿啊,你哪有高调的资格……另外,这事儿并不难处理,既然是同学,应该满了14周岁,具有了半刑事责任能力且寻衅滋事,以此为由要求对方父母承担医疗费即可……通过此事,向家人展示一下我处理事情的能力也好!”刘西就到病房时,哥哥刘东成和嫂子陈春芳都守在刘琦身旁,刘琦侧躺在病床上,正戴着耳机玩手机,陈春芳在一旁数落着,“这回好了,可有时间玩手机了,一上午都不停,也不把你俩眼儿玩瞎了。”刘西就简单了解了情况,看了医疗光片,谈了自己的看法:“第一,刘琦该治伤治伤,充分估量伤势的程度,该怎么治就怎么治;第二,在治伤的同时,还要兼顾肇事者一方,两件事情并行处理,将治伤和要求对方承担医疗费同步进行……打人的小伙子多大了?”“13岁吧,应该跟刘琦差不多,长得比刘琦还矮还瘦呢,据说被学校开除了。”刘东成和嫂子抢着回答。刘琦此刻也放下手机,说自己没被吓倒,强调着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听到这些,刘西就有些傻眼,之前想到的处理方法用不上了,又问:“那对方父母呢?他们是什么态度?”“据说毫不讲理,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混帐蛋!”嫂子愤恨地说。“请别咬牙切齿的好不好?遇到事情客观点儿,你看你当时在现场疯狂发飚的样儿,能解决事情么!”刘东成对着陈春芳嘲讽着。“那我咋表现?这边孩子被打死了,那边情况又完全不明,你让我咋办?和你一样啥事儿也不干,还镇静得像尊雕塑?”陈春芳反唇相讥。“别死死死的,谁被打死了,实事求是好不好!”刘东成怒道。刘西就彻底傻眼了:对方是被开除的不良少年,又处于完全不负刑事责任年龄,父母则是不明事理的混帐蛋,再加上一对动不动就闹内讧的哥嫂。这事相当棘手,刘西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冒进了。刘西就摆摆手,止住了哥嫂的内讧,说:“嫂子的态度没问题,表明了我们的立场,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是泥捏的……另外不管怎么样,受伤的是咱而不是对方,到哪都能说理,即使对方具有刑事责任能力,咱也不必非让他们坐牢,那根本没有意义,不如各自退一步,将事儿圆满解决就好,不要打成敌人,最好成为朋友。”“那咱咋办?对方父母到现在连面儿还没照呢!”嫂子问。“照不照是次要的,只要能好好处理事儿才是关键。哥,对方父母是什么态度?”刘西就问。“跟对方父亲通过电话,他说先让孩子治伤,后续有事儿再说。”刘东成说。“嫂子,你给对方父亲打电话,问问他到底什么态度?”刘西就对陈春芳说。陈春芳给刘东成要号码,但刘东成不给,抗拒着。“这样,嫂子,改天咱俩去抄他家,面对面跟他确认一下他的态度!”听到刘西成安排得头头是道,陈春芳转身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中:“西就,喝水。”5、刘琦刘西就把头转向刘琦:“琦儿,你果然没有骂人家吗……”“没骂!我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骂她!我们又不是一个班儿……”刘琦瞪眼反驳道。“别急,我希望你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好好地回忆一下岔头出在哪?即使你骂了也不要紧,但必须对自家人道出实情,我们可以想办法应对,否则后续让公安查出来的话,咱们就被动了……我现在问你,你认真考虑后回答,你到底骂了没?”“没骂!”“那有没有在QQ群里骂?你最好先翻翻你的QQ群,确定后再做回答。”刘琦听后倚向床头,抓起手机迅速扫了几眼,刘西成怀疑他看都没看,只见他放下手机说:“没有,绝对没有,QQ群里肯定没骂。”刘西成稍稍放松了些。“昨天晚上你哥骂了琦儿一顿,”陈春芳插言道,“爷俩说到最后你哥恼了,差点动手打他!”“为啥?”刘西成问。“学校里那么多学生不打,为啥只打他?”嫂子说,“这小子肯定也不是好角色!昨天这小子被踢倒后,你猜从他的口袋里掉出了什么!”“掉出了什么?”“小刀啊!”刘东成插言道,“我在厂里磨了一把小刀放在家里,谁知这小子装自己口袋里了,还天天带着去学校!一个好学生带小刀做什么?我还不揍他!”“这是不利证据,”刘西成说,“这个小刀说不定会害了我们!”听到这话,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四个人低头沉默着。“琦啊,”刘西成开口道,“以后一定要切记啊,不要跟人打架啊,打架的成本很高啊,高到你爸、甚至咱们这个大家庭根本无法买单……”“是他打我,又不是我打他,哪能怪我!不过,就他那小身板,我冲上去就把他撂倒了……”谈到这点时,刘琦眉飞色舞。“琦啊!”刘西就没有理会刘琦的反驳,“‘低头需要勇气,抬头需要实力’,我们这个大家庭既没钱财,也没势力,根本没有抬头的实力,所以凡事要低调行事,千万不要以为,手里拿把小刀就当自己是大佬啊!在具有实力抬头以前,最好不要成为别人看不惯的嚣张的靶子,要低头做人,努力积累抬头的实力。我说这话你懂吗?琦?”“我懂,”刘琦说,“我在学校已经够低调的了!”听到这里,刘西就没再说话,表情没变,只是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了一下。“那男孩叫什么?”刘西就问刘东成。“叫……哦,不知道他叫啥。”“他到底多大了?”“不清楚……比琦儿还矮,应该同龄吧?”“那派出所里的公安人员叫啥?”“呃……也不知道。”“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到派出所干啥了!”陈春芳数落道。“知道那么多干啥,以后又不是不见了!”6、王警官这时,刘东成的手机响了,他看到屏幕上“公安人员”四个字后并没有即刻接通,而是转身走出了病房。一分钟后,刘东成再次走进病房。“派出所要来人了。”他说。不一会儿,两个身着警服的公安人员走进他们的视线,看到刘东成后,两人走过来打招呼。“我们来做笔录,”一个警官说,“刘琦在哪呢?”“刘琦在病房,不过马上来医生会诊,查看他的情况。”陈春芳说。“哦……”听到陈春芳的话后,警官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好的,既然他要做检查,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笔录吧。”“呃,警官,你怎么称呼啊?”见到刘东成在一旁唯唯诺诺,刘西就上前问。“呃,我……姓王。”警官说。“王警官,目前孩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膝盖撕脱性骨折,据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做手术,可到现在对方父母连面儿也没见……你说,这种事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刘西就问。“呃……这个……我们只有走正规的法律程序……对方那少年年龄也不大,拘留时间一到我们就把他释放了,也不好再拘留他……”“拘留肇事者不是我们的初衷,”刘西就说,“打架对孩子来说实属正常,我们也不会过多难为对方孩子,只要他父母有个正面的态度,按理说,他应该怎么处理此事?”“目前来看,还是得走正规程序,我们也希望事情能有令双方满意的处理结果,接下来需要协调!”“王警官,”刘东成抢上来说,“我们不要求别的,只要求对方父母付我们医疗费就行,越快越好……”“你的心情我理解,你别着急,走正规程序吧,我们也不能从对方父母口袋里硬掏出钱来!”王警官说,“小孩儿要做检查,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我们再做笔录吧,有事儿再联系!”说完,他们两人扬扬手急匆匆离开了。“留下一块儿吃个饭吧……”刘东成在后面嚷着,俩警官已经走远了。7、陆长江“我怎么感觉公安在敷衍我们。”警官离开后,刘西就忧心忡忡地说。“我觉着也是,不谈正事儿,开口闭口都是‘走正规程序’,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里头有鬼。”陈春芳说。“你这一说我想起点什么,”刘东成开口道,“当时我们在派出所里时,风风火火进来一个女人,自称是对方男孩的姐姐,打扮的跟鸡似的……奇怪的是,她一来所有在座的公安人员都站起来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这里头会不会有套头啊?”“有可能,”刘西就说,“照你的描述,她们应该认识,至少有合作关系,说不定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否则不会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说不定王警官这次来已经是跟那女子谋划好的……这案件越来越棘手了。”“既然这样,她们既有关系,又不讲理,我们这边却连做手术的钱也拿不出来,这可咋办?”陈春芳哀叹着。“不过对方母亲说了,亲口对我说的,‘孩子该咋治咋治’,那意思给付钱!”刘东成说。“人家说啥你就信啥,谁知道真的假的,她明确表态要付钱了么你就信!”陈春芳呛着刘东成,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陆长江。“喂?长江啊……情况不好啊,医生说要动手术……有可能造成终生伤残啊……”陈春芳的眼圈红了起来,哽咽着,声音里蕴着串串眼泪,“从昨天到现在,对方连个人影也没见,咱手里也没钱,眼看着琦儿动不了手术,这可咋办啊……”刘东成转过头去,不再看陈春芳。刘西就面无表情,内心不得不佩服嫂子。“姨啊,别着急,”陆长江在电话那端说,“动手术没钱我可以先垫上,但事儿得按顺序办,得想办法让对方拿出钱来……姨啊,这事儿咋办有想法吗?”“跟你西就叔儿商量了一下,”陈春芳说,“去抄对方家,坐下来跟他们谈谈,先确认一下他们的态度。”“糊涂啊,姨!”陆长江数落道,“不能那么办!这么多年来,我既打过人,也被人打过,类似的事办过不少,前几天我刚将邻村一个老头拿铁锹拍了,我也从没去医院看他,只跟派出所打交道,最后付了部分医药费了事……所以对方也不必来,我们也不必跟他们对话,我们唯一对话的对象是派出所。”“派出所?”陈春芳重复着这句话,向刘西就望去,刘西就听到了陆长江的话,点头表示同意,陈春芳于是说,“好的,听你的。”“这样,姨,那公安怎么说来?肇事者跟琦差不多大是吧?倘若被开除了的话,至少比琦大一岁吧?那就有了半刑事责任能力。另外,他疑似在敷衍我们?”陆长江问。“是!”陈春芳说。“那好,我一会儿给我叔打电话,问他这事儿具体咋办!”8 陆英才“长江啊,”陆英才问,“啥事儿?”“叔儿,”陆长江说,“我姨家的刘琦被别人打了,你看这事儿咋办?是这么回事儿……”陆长江复述了整个事件。“那还有啥可说的,弄他!”陆英才说,“先让孩子做检查,再从派出所入手,去找负责人谈话,一定要录音,主要跟那位主管公安确认两件事,第一问他肇事者叫什么、年龄多大;第二问他到底能不能办理。根据他的回答采取下步行动,咱可通过其他渠道根据肇事者的姓名查询他的真实年龄。倘若他对我们撒谎,或者说这事儿办不了,那咱们完全可以根据录音证据把他给撸下来,届时将案件转到区里,或者,要求对琦进行法医鉴定,判定轻伤后转刑法处理,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操作空间了。”陆长江点头称是,转而将电话打给了陈春芳。“姨,周一上午我没时间,你和西就叔跑趟派出所吧,就找那位公安,仔细听着一定要记好,我教你怎么说……”陈春芳挂掉电话后,收到了医生对刘琦的会诊结果:膝盖内撕脱性骨折,韧带有损伤,必须动手术,采用微创打开膝盖前部,取出骨片儿并观察前后交叉韧带情况,对韧带施行再植手术,除此之外没有他法,本院没有专业手术人员,需要从济南请专家来动手术,有5000钱的聘请费,这聘请费既没有收据也没有发票。当陈春芳跟陆长江谈起这事儿时,陆长江说:“这事儿好办,我叔在市人民医院认识院长,并跟骨科的杨主任关系很好……当时我闺女儿磕断胯骨时,各个医院都跑遍了都说要动手术,却不能保证手术的效果,有可能造成孩子终生残废,去北京301医院吧要花费二三十万我又付不起,没办法我叔出面了,他将一个三十万的银行卡扔在院长面前,说一定要采用最小伤害的方式治好孩子的腿……最后杨主任亲自检查后确认,仅仅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方式……现在我闺女儿好好的,否则的话又伤害了孩子又白白浪费了金钱……你等一会儿,我给叔再打个电话,让他约杨主任再看看咱的片子……”“去吧,正好周一他坐诊,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不用挂号,就说我让你来的,让他看看片子,重点确认一下需不需要做手术……”陆英才在电话里说。放下电话后,陈春芳一阵感慨,她觉得在她面前如一座大山似的难题,在那些遥不可及的高人面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9 刘西就第二天上午,刘西就和陈春芳去了派出所,费尽周折找到了王警官,同时打开了手机录音。“王警官,”刘西就说,“刘琦的片子我带来了,膝盖伤得很严重,骨折外加韧带损伤,需要动手术,在膝盖前部施行微创手术查看膝盖损伤情况,在膝盖后部拉开十厘米左右的口子取出骨片儿,并进行韧带再植手术,区医院没有专家,需要请济南、甚至请北京301医院的专家施行手术,而且术后效果和后果很难估计。”刘西就说到这里停顿了,看王警官的表现,陈春芳在一旁不失时机补充着。王警官的脸色低沉下来,手足无措,接过片子说:“哦,我看看,我先看看……走,咱们上会议室。”会议室一片狼藉,长时间无人收拾的样子,每人搬把椅子坐下,刘西就和陈春芳从侧面观察着王警官高举着片子却在低头沉吟的样子。“你看,王警官,这个事儿应该怎么办?”刘西就问。陈春芳也说:“王警官,你得给我们出个主意啊!”“还得走正常程序,”王警官不能再沉吟了,又无话可说,只好尽力敷衍,“你们别急,走正常程序。”“问题是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刘琦的膝盖已经积液了,医生说再不动手术有可能残废了,对方却一直不出面也不给个态度!”陈春芳眼圈红了起来,嗓子的声带仿佛摩擦着水珠。“那肇事的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刘西就观察到王警官又要说“走正规程序”的话,连忙以问话堵住了他。“这个……叫什么来?”王警官抬头看天,又低头看地,样子痛苦难当,“我还忘了叫什么……你们……没打听吗?你们一问也能知道。”“我们没问,我们跟他们对不上话。”刘西就说。“叫啥来……”王警官又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脸上的表情仿佛吃了一颗没成熟的山楂。“你们不是有笔录吗?拿出来看一下不就好了。”刘西就提醒道。“是有,哦……不过想起来了,他叫唐一辰。”王警官说,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他多少岁了?”刘西就问。“大概是15岁吧,记得我看了他的身份证,15周岁多一点。”“你不是之前说他才13岁吗?”陈春芳劈头就问。“我说过吗?我可没说过!”王警官说,同时向刘西就看了一眼以求证实,“你一定记错了……不过我问一下,孩子伤得那么重,不能出外吧?”“不能。”刘西就说。“那怎么昨天你们去学校了?”王警官突然问,刘西就这才意识到王警官给他挖了一个坑,不过刘西就并不在意,因为刘琦是坐着轮椅去的,并且是为了取课本。“孩子13号要地理会考了,必须复习,否则就要重读了,我们需要前去拿课本。”陈春芳解释道。的确,昨天上午陈春芳要去学校拿课本,刘琦哭着闹着非要跟着去,陈春芳没办法只好用轮椅推他去。“不管怎样,刘琦伤得很重,并且不是他的错,完全是对方的错……对方已经具有半刑事责任能力,刘琦也面临重大的手术,这不是个小事儿,这是个大事儿。”刘西就说。“好……”此刻的王警官仿佛被蝎子蜇了,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左右四顾一片茫然的样子,“实在不行我请示领导,请示法医鉴定,并转到刑事科……”“好吧,”刘西就说,“那希望咱们派出所能够快点处理此事,病人还等着动手术呢!我们家庭情况并不乐观,这么大的手术根本拿不出钱来,希望尽快给一个答复,我们家长对孩子的伤势十分担忧,有可能造成孩子终生残废,我们这几天根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妈妈整天以泪洗面……”说到此处,刘西成指了指陈春芳。陈春芳心领神会,眼圈立刻红了,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哽咽着说:“此从出这个事儿之后,我既没吃好也没睡好,光愁就愁死了,想起来就哭,孩子是我的命根儿,王警官你一定得上上心啊……”王警官动容了,就连刘西就也十分佩服陈春芳的表演功力。在王警官的满口应承中,刘西就和陈春芳离开了派出所,离开之前,刘西就看看王警官的胸前,默默记下了他的编号:039284。在回来的路上,刘西就对陈春芳说:“这个王警官跟对方一定有勾连,甚至组团共同对抗我们……作为一个公安人员,应该公开公平公正,起码在跟当事人处理案件时,有种正义凛然的态度……但这王警官完全没有公安的态度,从他唯唯诺诺躲躲闪闪的神态和语言来看,这人倒像个拿了好处的奴仆,一副卑微而难做的样子……不过不要紧,探听到对方肇事者已经15周岁,就是个很大的胜利……这个该死的社会,不是你斗我就是我斗你,看谁把谁斗倒!”陈春芳连连称是,她的眼圈早已经恢复正常。“不过得提防对方,也得做好心理准备,对方组团共同对抗咱们,既握有充足的法律知识,又有处理此类案件的丰富经验,我们很可能吃亏!”刘西就说,“好吧,咱们继续出发去市人民医院!”10 杨主任、章主任站在诊室的门口,陈春芳无限踌躇:“到底挂不挂号呢?才哥说不挂号,这真得好么?”“挂个吧,心里有底。”刘西就说,陈春芳下定了决心,在导医台挂了一个号。“挂个号22元,咋不去抢钱呢!全家一顿饭也不过10块钱。”陈春芳嘟囔着。挂上号后,陈春芳心里有了底,再次确认了一下门口的牌子:“主任医师,杨树德”,悄悄地推开了诊室,裂开一条缝儿向里张望,诊室里人满为患,杨主任被围在中间不见人影,陈春芳退了出来,悄悄掩上了门。在门外等了20分钟后,病人出了几批又进了几批,陈春芳不淡定了,跟刘西就耳语了几句推门走了进去,挤开众人讪笑着混在病人里面,当一个病人千恩万谢跟杨主任告别之后,陈春芳不失时机凑上前递上了挂号纸,在杨主任抬头的瞬间,挤出笑容说:“杨主任,帮我看看孩子的片子吧,是陆英才哥介绍我来的。”杨主任接过挂号纸瞄了一眼上面的排序号完全不对,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又听到有人插队报“陆英才”的名字,脸上漾出极不耐烦甚至鄙夷的神色,“陆英才?陆英才是谁?”“陆英才是我一个哥……”陈春芳解释道。“别着急,你先在门外等等,先等一会儿……”杨主任说着,将手中的排序纸递还了陈春芳。陈春芳堆着笑接过排序纸,转身向外走时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悻悻地退出门外,轻掩上了门,在外面又等了十几分钟。“不行!我得给才哥打电话,不然等到啥时候呀,”陈春芳不服不忿,拨通了陆英才的电话,“才哥,我在医院呢,杨主任正忙着呢……哦……好,我把电话给他……”陈春芳擎着电话风风火火地闯进诊室,“杨主任,我才哥有事儿找你!”杨主任抬头,表情厌恶地接过了电话,脸冷冷的,但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哦,英才啊,是是是,在我这,好好好,我给她看看……”放下电话后,他转头对陈春芳,“你稍微等等,稍微一等。”陈春芳于是排在另一位病人后面,又有几个病人扑上来,占据了桌前的小凳儿,有人隔着桌子和电脑向杨主任递送着片子,杨主任脸色依旧阴沉着,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厌恶情绪中自拔出来。送走三个病人后,身旁的一位男子将手中的排序号迅速递给了杨主任,杨主任瞄了一眼,嘟囔道:“你是几号啊?”遂手臂一伸,拨开面前的男子,对身后的陈春芳说:“你是几号,你过来。”陈春芳忙将手中的排序号递过去,忙不迭从袋子里取出X片、CT片和核磁共振的片子。“杨主任,请帮我们看看,我这孩子是保守治疗好啊,还是必须动手术?”陈春芳一边取片子一边询问着。杨主任准确地从中提出X片,插在身旁的荧光板上,只瞄了一眼转身对陈春芳说:“看见没有?骨头都掉下来了,而且还不小,不用再看了,动手术吧,赶快让孩子入院。”“不能保守治疗吗?”陈春芳没有放过最后一丝侥幸。“保守治疗?!我问问你,你眼睛里有沙子能不取出来么?!”杨主任那不耐烦的表情再次浮上整张脸,恨不能立刻打发了她,“好了,这种情况,膝盖应该已经积液了,事不宜迟,回去转院吧。”陈春芳还想开口,听到“积液”二字,一下把她的信心打垮了,的确,刘琦的膝盖已经积液了,与他说得一般不二,看来非动手术不可了。回转的路上,陈春芳首先给陆长江打了电话。“长江啊,去了,你是不知道那个杨主任多么高傲冷酷啊,听到你叔的名儿连动也不动,还说‘陆英才是谁?’幸好我挂了号,要不然估计他都不接待!哦……其他片子他连看也没看,就瞄了X光片一眼,就说‘必须动手术,眼睛里哪容得下沙子!’然后就催我们转院,你说我咋办啊?有个朋友介绍说,本地的专科医院看骨头也挺好,需不需要再去看看?不需要啊?好,那我不去了……哦,好的,我给才哥打电话。”挂断电话后,陈春芳立刻拨通了陆英才的电话。“才哥啊,嗯,看了,他说要动手术呢!”“哦,这个杨主任是骨科一把手,是咱市里骨科的代表,算是权威,听他的吧,转院动手术,你可以直接拨打市医院的120,让他们直接开救护车接孩子,中间产生的费用我来帮忙搞定!”那头的陆英才说。“好的好的,谢谢才哥,谢谢才哥。”陈春芳放下电话对刘西就说:“西就,长江说不需要去专科医院看了,你觉得呢?”“去看看呗!又没什么损失,有病乱求医,不可能所有的医生都夸张病情吧!”刘西就说,陈春芳表示同意,两人驱车向专科医院赶去,几经辗转,找到了骨科的章主任。“问题不是很大!”章主任举着片子说,“骨片不大,主要是看韧带情况,不过你们的片子不清楚,不如我院拍得清楚……这样吧,你来我院吧,重新拍个核磁共振确认下韧带情况。”“从这张片子能大概看出韧带情况么?区医院医生说后交叉韧带没断。”陈春芳说。“不可能啊!骨片都掉了,这种力度韧带还不断裂?”章主任将片子插在了荧光板上,又瞄了几眼,“是,的确没断,但不能确定松驰没有,即使松了,也是个麻烦事儿。”“松了怎么办?”“看情况,轻中度松驰靠自身恢复就行,重度松驰就得重建,从别处移植韧带到膝盖进行再植手术!不过看你这片子问题不是很大。”“那么这个骨片儿呢?需不需要取出?”刘西就问。“骨片不大,应该可以被自身吸收。”听到这里,刘西就大大松了一口气,骨片儿能自行吸收,韧带又没有断裂,既然这样,采取保守治疗基本上是可以的。“尽快转院吧,到时候再拍个片子我院专家会会诊……”章主任将片子递还给陈春芳。走出医院之后,陈春芳感慨道:“都是一个套路哇!先批评你的片子不清楚,接着要求你住院治疗,多半脱不了手术哇!”这时,陈春芳的手机响了,是陆长江。“去派出所谈得咋样啊,姨?”“不大好办啊,看起来这个王警官跟对方勾连好了一块对付咱,还给我们挖坑儿,他先问我们‘刘琦既不能走也不能外出是吧’,当我们回答‘是’的时候,他却说‘你们那天推轮椅去学校了是吧’,很显然,他在调查我们。”陈春芳回答。“那你怎么说?”“我说‘很好啊,调查吧’”“姨!你怎么这么说呢!你是什么语气,你这样会引起对方的反感!”“我不这样说咋说?还不能让人家调查吗?”“姨啊,这事儿早晚让你给办砸了。”“呃,还有啊,琦有个小刀让派出所没收了,他们会不会拿这个小刀作文章?”“姨啊,你笨啊!你不会说小刀是对方的吗!反咬他一口。你看你办的事儿!”“你……那你又不来,又埋怨人……”“我不来,可我心里都给你盘算好了……以后听我的安排,不听我的我不管了,你们爱咋滴咋滴!”11 刘东成病床上,刘琦戴着耳机弯腰斜背躺在那里,双眼紧盯着手机,许是屏幕上的小视频太滑稽了,他的脸笑得灿如烟火。看到进来两个人,刘琦抬起头来,收敛了笑容,“老叔。”刘西就向他点点头。“又玩手机,学点儿习不行哦!”陈春芳怒道,“我最看不惯那些戴着耳机吊目郎当的人……”刘琦扔下手机,扯下耳机,向后抻平了身体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呵欠。这时,刘东成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浓浓的烟臭味。“回来了?结果咋样?”他问。“你问去派出所结果,还是琦是否动手术的事儿?”陈春芳反问。“先说动手术。”“有点儿转机,专科医院的章主任说韧带没有断裂,松驰程度应该不大,这人应该是个良心医生,他说实话了,他说骨片很小,可以被身体吸收,他要求我们去他院治疗。”刘西就说。“那还等啥!”刘东成一跃而起,“陈春芳,赶快去办理转院手续,马上去专科医院就诊!”“你看你火急燎毛的,即使出院也不能那么快,再说了啥事儿都没定下来。”陈春芳埋怨道。“还有啥事儿没定?既然专科医院是良心医院,那还拖啥!拖一天是一天,咱能拖起么?”刘东成呛火。“事儿是我外甥主持办的,他在市人民医院又有人能说上话,你冒然转院他能接受么?”陈春芳想到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外甥依然心有余悸。“他!听他的不缺半年吃的,就跟你一样并不是抱着治病的态度,而是抱着讹人的心态!”刘东成骂道。“你!”陈春芳也怒道,“谁讹人了!到现在几天了,他们连面也不见,他们是什么态度,你能放心么?你把孩子治伤的事全弄完了,人家再不认你咋办!”“事儿不是一天办的,”刘西就平息道,“办事自有它的步骤,会有一帆风顺也会有陷阱,现在情况不明朗,医生、公安的话不甚可信,对方父母的态度又模棱两可,所以得好好商量商量……”“商量啥!我的意思是先冶病为主,治完病该出院出院,以后的事儿该咋办咋办,人家难道还不付钱吗?”刘东成说。“问题就在这里,到现在对方连面也不见,你怎么能确保之后他一定给钱!”刘西就说,“所以我们不但要治病,而且也要尽量让对方付钱,两件事儿一块办,否则治完病之后,人家耍赖就是不给钱,到时候谁来买单?你有钱还是我有钱?……我的思路是,既然陆长江有过被打也有打人的经历,他对处理此类事件有经验,同时他有钱有势,背后有闯荡社会几十年的老叔这棵大树,比咱们高明得多,不像咱们这个家庭历代软弱不堪,只能吃亏容让……俗话说‘不服高人有罪’呀,所以一切以他为主,我们为辅……”“不行啊,我不听了,我头疼啊。”刘东成还没听完,急匆匆走出了病房。“你看……”陈春芳指指刘东成的背影,“他就是那个熊样儿,有事儿又躲了。”“他不听算了吧,反正也不指望他办事儿。”刘西就跟陈春芳继续交流着。七八分钟之后,刘东成又走了进来,又携带着一股子烟臭味。“怎么样,商量好了吗?转院还是咋得?也别老是听陆长江瞎咧咧,把事儿都办复杂了!”他问。“你看,我说办事思路时你不听,回来后你又半道插一杠子,”刘西就对刘东成的表现很不满意,“你要是跟不上我们的节奏,就不要干扰我们的办事步骤!人家陆长江怎么了?人家又出车又出人的,人家图个啥?你不仅不支持,你还反对人家,你想想应该么?嫂子,你拨打长江的电话,我跟他确认下办事的总体思路。”刘西就和陆长江在电话里谈了五分钟,互相交换了意见,放下电话后向他们传达了确定后的办事思路。“长江的意思很明确,治病和追责两项工作同步走,先上派出所要求法医鉴定,只要认定轻伤后,就可以提交刑事案件,最后通过刑事案件附带民事责任,补偿各项医疗花费……为什么一定要法医鉴定呢?目的是通过刑法给对方父母施加压力,不仅可以要求对方支付医疗费,而且还要一部分额外的意外保险费(假设医疗费5万,则向对方要10万,谁知道几年之后刘琦的伤病会不会复发呢)……陆长江毕竟是社会上闯荡多年的人,思路清晰,想得周到,是我们远远不及的。”“你这么说我有点理解了。”刘东成说。旁边的陈春芳听到这些脸上绽开了笑容。“哥,”刘西就面向刘东成,“以后要么管就管到底,要么不管就干脆擎着,别时不时半道来一杠子,破坏别人苦心经营的办事节奏……另外,有意见你可以提,但别冲人家长江吵吵反对人家,也别和我嫂子天天掐,本来我们握成一个拳头都干不过人家,你还在自己家里闹内讧!”刘东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一仰脖躺了下去,没再表态。病床上的刘琦依旧戴着耳机跟手机“厮杀”,对其他一切无动于衷。刘西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唉!”他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陈春芳不知何时掰了一片甜瓜递到刘西就面前,“兄弟,吃瓜。”12 林医生当陈春芳在病房里长时间煲着电话粥,刘琦依旧跟手机“厮杀”时,林医生将双手插在白大褂里,一摇一晃地走了进来,凑到刘琦的病床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察看着刘琦的右膝盖。陈春芳见状道了个“拜拜”放下了电话。“放下手机!”陈春芳向刘琦命令道,但刘琦沉浸在虚拟世界里没有听到,“刘琦!”陈春芳提高了嗓音。刘琦突然抬起头来。“干啥!”刘琦茫然地问,他的脑袋尽管已经浮出“水面”,但下半身仍陷在“泥潭”里。“干啥!没看见林医生来了么,察看你的伤势!”“哦,这个啊,那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你!”陈春芳怒上心头,又将火压了下去,咬了咬牙表示无奈。“不容乐观啊,不容乐观!”林医生开口了,站直身体居高临下俯视着陈春芳,“我说你这位家长啊,到底是不是亲妈!你儿子的膝盖都积液了你看不出来?你不着急?还不赶快做决定还在等什么?要不赶快做手术的话,膝盖大量积液的后果你知道吗?有可能引发并发症,到时候即使再动手术也晚了!”“会……引发什么问题?”陈春芳有些淡定不了了。“什么问题!膝盖关节内损伤、滑膜发炎,打破了膝盖内滑液的分泌和吸收平衡,分泌的多吸收的少造成膝盖积液无限膨胀,膝盖不就废了么!若不及时治疗,可能以后你的孩子都不能打篮球和跑步了……另外,半月板也有损伤,它是人体最难治疗的软骨,最严重的是撕脱性骨折和韧带松驰,以后孩子在走动过程中有可能使上部关节滑出关节腔!”这番话令陈春芳心惊肉跳,既不能全信,又不能不信。第二天林医生又走进病房,用了更多的专业术语描摹了更多的病症,几乎让陈春芳陷入绝望之中。对疾病的忧心加上对肇事者父母态度不明朗的焦灼,使她心力交瘁。13 刘琦“我啥时出院啊?妈妈,天天在这儿闷死我了,我要疯了。”刘琦对陈春芳说。“现在还不行,动不动手术还未确定呢!”陈春芳说。“别动手术了,保守治疗就行,干脆回家吧。”“这是什么话!没听医生说嘛,你的伤很严重,不弄利索了以后落下毛病咋办!到时候你就怨我了。”“绝不怨你,就是断了也不怨你,我就要出院。”“琦啊,你咋这样不懂事儿,全家人都为你扑到上面,你哥你叔为你整天东跑西颠的,你怎么这么不知情!”“不管,我就要出院,我早呆够了。”“琦呀,他们那边现在连个人儿不见,你再不配合我们向对方施加压力,你要逼死我们么……”陈春芳哀求道。“琦啊,我问你,”刘西就为了平息这场争吵,问向刘琦,“从你口袋里掉出个小刀这个事儿,你那天去学校有没给同学说小刀是你刚捡的,有没有统一口径?”“放心!绝对放心!”刘琦听到这个后神采飞扬,把胸脯拍得啪啪直响,“我已经都给我的同学说好了,完全没问题。”不知怎的,听到刘琦的话后,刘西就反而不放心起来,但他没说。“老妈,去买饭吧,我饿了。”这会儿刘琦忘了出院的事儿,朝陈春芳嚷嚷着。“你!这才几点啊,还不到11点就饿了,饿死鬼脱生的吗?琦啊,你长点心好么!”陈春芳既在数落又在哀求。“全病房就数你最滋儿!”刘东成指着刘琦骂道,“不用上学,还天天有人陪着,全家上下都围着你转,天天拿着手机不放手,不到饭点就喊饿,还顿顿单点白米饭把子大肉,还整天嚷嚷着不配合我们,你行啊你!”“你以为我愿意啊,你还批评我!”刘琦怒道,“人家打我又不是我打人家,要不是你们不让出院,我早上学去了,不就一根膝盖么,断了散伙!”“好了,”刘西就说,“大家别再闹内讧了,非常时期更犯不上任性,大家都得忍耐忍耐,长江的办事思路是不错,就是周期稍微长一些,但他既然热心就得先让他办,等到哪天他说不办了,咱们再办,到时候咱一定也能办过去,“大人办大事儿,小人办小事儿”,稍微吃点亏早办完事儿早出院也是另一个策略。”大家都沉默了,陈春芳听到刘西就的话点了点头。14 陆长江“啥?”陆长江听到陈春芳给他打电话透露了刘西就的思路之后,立刻暴跳如雷了,“我说姨,你要是让我办就按我的来,要不我就不屑管了我更消停,你今天听这个的,明天听那个的,这事儿还有得办么!”“我没说就这样办,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那你到底啥意思啊,嫌我办得不好,姨啊,你这个样子不是我说你,你早晚把事儿办砸了……”“你能不能不那么暴躁,平静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妈逼,我平静不了!”陆长江在电话里咆哮着。陈春芳在这头儿哭了起来,从小到大,两人的村子几乎挨着,她看着他长大,尽管两人三天两头吵架,但骂娘到今天还是头一遭,陈春芳再也绷不住了。“你帮忙就帮忙,不帮忙散伙干嘛骂人,你再这样不屑用你了!”陈春芳说。“不屑用我散伙我更轻快,还以为多么愿意帮你呢!”陆长江也有点失控。陈春芳最后把电话一扔,终于结束了这场争吵。据说陆长江在听到他姨把电话扔了也不愿意再跟他通话时,他“啪”一下把手机摔在水泥地面上……第二天,陈春芳的姐姐陈春香带着陆长江前来道歉,陆长江低着脑袋对陈春芳说:“姨啊,是我不对,我不该骂娘……关键我心疼你啊,琦摊上这个事儿我必须帮你,并且想帮你办好,不过话说回来了,事不是那么好办的,这会儿要是我儿被打了,我叔能把学校给平了,另外,要是你被打了,我现在就去把人家的锅也给砸漏了……琦这事毕竟跟我隔着几层,闹大了没法收场,这事儿只能心平气和的办!”陈春芳接受了他的道歉。在陆长江不断请教陆英才的基础上,陆长江安排刘琦转到了市人民医院,陆长江和陆英才都跟着到了医院,又找了另一位主任拍片检查了一番,给出的答复依然是动手术。“那没什么可说的了,”陆英才说,“既然这么多医生建议动手术,那就动手术吧。”“不行!不能动手术!”刘东成说,“我还是坚持保守治疗,动手术需要膝盖前后开刀,特别是后面那么大的刀口,造成的损伤甚至比原有伤害更大,不能动手术。”听到这里,陆英才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到底想怎样啊,叔儿,”陆长江坐不住了,站起来指着刘东成质问,“不动手术,你能保证以后不出问题么?”“就是不能动手术,”刘东成说,“动手术我心里更没底,不行咱今天就出院!”“叔儿啊,让我怎么说你!”陆长江说,“别人把事办半年的,让你一句话都给抹平了。”当所有人终于将刘东成“说服”后,在陆英才的授意下,陆长江带着陈春芳先去了趟派出所,在派出所推脱不见的情况下,他们立刻驱车赶去了区信访局,在那里碰到一个熟人,在熟人的指引下去了信访办,查到了关于这个事件在派出所仍未立案的事实。接下来,区信访办的工作人员打通了派出所的电话……第二天早上,当刘东成正在病房外面抽烟时,接到了派出所王警官的电话,对方开口道:“刘琦的父亲么?这边唐一辰的父母向我们表示了,让我们代为转问你们一下,你们要多少钱合适?”

本文标题: 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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