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饼姑娘／文               

　　

　　高中学习过劳

　　上了高一，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这跟不正常的饮食和作息都有关。

　　因为家贫，为了省钱我节俭到了什么程度呢？学校的菜一般是五角一份，只有素的，为了省钱我就买两角的菜，几根菜叶，还有很多汤，油水很少。中午我先把馒头泡在汤菜汤里吃了，到了晚上就着中午的菜叶再吃一个馒头。我弟弟小时候经常去河里捉鱼，我妈妈就把捉到的鱼给我炸好，抽空送到学校来。炸鱼还有炒鸡蛋对于求学时代的我来说就是美味佳肴。

　　那时候学习有多用功呢？我们早上从五点二十到晚上八点四十都是在教室上课。早上七点到七点半吃早餐，中午十一半到十二点半吃午餐，十二点半到一点钟在教室桌子上趴着睡半个小时。下午下课后还要继续做题，洗衣服都没时间。晚上回寝室继续看书。熄灯前看十几分钟的《读者》、《青年文摘》、《红楼梦》等课外书，扩展一下知识面，也是为写作文补充材料。熄灯后会打着手电筒继续学习。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笔，在书上勾勾画画做题。

　　学习太用功，吃饭又吃不好，以至于后来头疼，血压低到了六十。总是头晕，我实在没法看书了。我就去班主任家跟他请假。见到班主任，他正在做饭。我当时走到他面前，还没说话就差点晕倒。他说，你看你都这个样子了，快点回家！最后我们村的一个同学用自行车带我回家了。我在家打了一周的吊瓶。

　　拼命看书造成的不只是身体虚弱，还有眼睛近视，我戴上了眼镜。在高中，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是近视眼。 

　　校园杀人案

　　另外一件给我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一起校园杀人案件。

　　那是在高二，早上下了自习，我出校门吃饭，从教学楼就看到路上一滴滴鲜血。我一开始以为是谁破了鼻子流血，到了校门口鲜血更多，我想肯定是出事了。上课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议论说杀人了。我们都感到很害怕。老师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我们继续看书。 

　　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才说了事情真相：一名男生捅了另外一个男生一刀，把脾捅破了，那个男生到了医院就死了。至于为什么起争执，老师并没透露。民间流传最广的版本是为情搏斗。被害人的家人一直在学校闹，凶手当时未满18岁，被拘留起来。其实在初中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听到学生“歃血为盟”、“九龙九凤”之类的说法，具体的情形并不了解。

　　对于这类的事情，学校都是遮遮掩掩。校园暴力的事情这几年也发生过很多，对我们局外人没有什么，但是对于被害的学生和犯罪的学生就是一辈子的痛苦。老师经常到男生寝室查房，搜出过棍子、酒瓶、匕首。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教学秩序，我们仍然雷打不动地看书。

　　“以暴制暴”始终不能挽救失足边缘的孩子。真正走到这些孩子的内心深处，做他们的好朋友，才是拯救这些孩子最根本性也最有人性的做法。看电影《放牛班的春天》时我流泪了，被那个用大爱拯救问题学生的老师所感动。

　　如果我们的老师能够像那位老师拥有那么多的爱和宽容，我们的教育将变得更加美好。教育呼唤这样春风化雨般的温暖与感动！

　　第一次高考

　　2005年，我参加高考。成绩是523分，让身边每个人都很失望。

　　查成绩那个早上，我是陪一个比我高一级的女生一起去的。她考了300多分。她父母把家里养的几十只山羊卖了凑齐了四千元的复读费，让她参加复读。她在我们村小卖部打电话，查完成绩后表情很失落甚至惊恐，差点晕了。我赶忙扶住她，安慰她。

　　然后我又到我大姑家查我的成绩，523分。山东省文科本科线542分，我没考上本科。有人告诉我，上个本科更好找工作，我这么好的成绩上专科可惜了。我也觉得本科听起来也好听些，所以我自愿选择复读。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选择复读学校。我们去了我们县城统一的复读学校。一共四个文科班，每班40多个人。

　　复读一个月，中途又发生了变数。文科复读班被通知撤销，要搬到另外一所高中，四个班合成两个班。教室里挤的要命，过道走人都要侧身。老师也基本全换了，新老师水平出奇地差，英语老师连最基本的问题都不会，数学老师也总是在用最傻的办法解题。习上的问题很多却没人帮助。

　　我们感到很无助，却又没办法。被安排到了怎样的学校不是学生说了算的。害怕再次高考失败，我每天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第二次高考就在这样不断的变数中来临了。

　　两次复读：无法承受生命之重

　　2006年第二次高考成绩出来，514分，比第一年还少了十分。有亲戚知道我考的这么差，说，“我要气死了，我手拿电话都拿不住了。”她这样的言语让我更加心痛。

　　我哭了一晚上。夜里做梦都哭出声音来。我想，打死我也不会回去复读了，那样我会疯的。

　　第一志愿我报了华北科技学院的专科，落空了。第二志愿报了一个小地方的师范学院的商务英语专业，被录取了。家人却说那边离艾滋病村很近，劝我不要去。我也怕，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难道还回去再复读吗？我已经复读一次了，不想再去经历那种学习的压力和痛苦了。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三姨陪我去了那所学校。家里人并没有给我预备学费，校临时安排了一个地方给我住。没有安排我军训，没有发书，也没老师管我，周围环境很乱。

　　我也对这所学校失望了，三姨很开心地叫我快回去。她说：“你知道那地方有多穷吗，我从你们学校坐三轮车一共花了两块钱，那么远的路。那么穷的地方你学不到什么的。”我自己买了火车票返回，到家乡火车站的时候都夜里一两点了。

　　回来后，我在二中复读。但是，令我自己感到惊讶的是，我突然就变了样子，不再认真读书，而且我自己好像感觉不到，不是由自己控制。上课的时候很容易走神，下课铃响我就很激动直奔食堂吃饭，好像已经无法进入学习状态。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那个样子。

　　就这样过了半年，到了2007年三四月份，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马上要高考了，我却一道题也不会。梦醒之后，出了一身汗，非常害怕。我开始不停地问，“你是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浪费时间，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你都复读一年了，为什么还不好好读书呢。”

　　我每天必须这样告诫自己，才能静下心来。我逼迫自己用十分钟的效率创造三十分钟的效果。我逼迫自己沉在书本里，沉在试题里。我使劲开发自己的潜力，使劲鼓励自己。那时候夜里一两点大脑还是睡不着，而第二天五点就要起床。就这样坚持了半个多月，开始感觉到头痛，胃里不舒服，走路出虚汗，心情紧张，害怕，想哭。我一个人在校园里哭，一个人去老龙湾走路，放着音乐，放声读英语。

　　我给家人打电话，给姥姥说身上不好受。姥姥说你回来去医院看看吧，有个医生看得挺好的。我请了一周假，爸爸骑摩托车来接我。那个医生给我开了中药，还有养血补心片，还给了我朱砂辟邪。姥姥把朱砂缝了包挂到我脖子上。姥姥又让妈妈带我去找算命先生，“算算”我今年是否能考上。算命先生的回答模棱两可，意思是我没什么问题，还让我回去缝个朱砂枕头在旁边。看着姥姥为了我在神像前磕头，我很无奈很心痛，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在家喝了一周草药，也没什么改善。离高考只有一个月，我必须尽快回学校。到高考前十几天，我越来越难受，经常哭。 

　　高考那几天，实在是太痛苦，就借住在二姨家。去看考场的那天下午，我头都是昏的，走路都走不稳。我想，如果考试我晕过去了怎么办？这三年不就白费了。我想要不先去医院打上止痛针，缓解一下疼痛。于是我一个人来到一个小诊所，就在那里打针了。

　　那时候我就想打个哈欠，打了后就觉得好受点，可是哈欠都很难打出来。到了晚上，我还是感觉到脑子里神经快断了，可第二天就要高考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任何选择，我得咬牙坚持。

　　第二天，我来到考场。还是那么严肃的场合，第一场考语文，我使劲用左手掐着我的右胳膊，否则身体感觉到麻木。考完语文后，我出考场抱着我二姨，那种无助、那种虚弱疲劳没有力气的痛苦，至今还让我感觉到冷。

　　接下来几门考试差不多都是这样挺过来的。考试结束我并没有感觉到放松，身体真的是很难受，每天做梦常常是考不好回去复读。

　　成绩出来是在一个晚上，终于过了二本线成绩，590分。那年本科线是580，一本线是593。我的心终于放松了。家人都开心，在一次家庭聚会中，家人破天荒的也让我喝酒。没想到我喝酒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了起来。这让家人很生气。他们觉得我考上大学了已经好了，还哭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体难受的程度。

　　报志愿的时候，我选了很多有教育学的大学。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是因为受了教育的害？我想学学正确的教育是怎样的。我不想继续愚昧，也不想让周围不合理的观念把我同化。

　　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没有多大的激动。身心的巨大痛苦已经让我感受不到欣喜了。记得曾经是多么渴望读大学，而真正实现愿望的时候，我却高兴不起来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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