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陈冠希变老了。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毕竟他并不常在公众面前亮相。变老也不是一天就发生的，但人们确实是在某个瞬间才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被称为神颜的香港帅仔越长越像赵本山了。

　　有一阵子，微博上盛传一张他跟赵本山的合影拼图，配文是：所有男明星的最终归宿都是赵本山。

　　照片里的陈冠希不修边幅，蓄了点小胡子，皮肤松弛无光。泪沟和法令纹都很夸张地凸起，割碎了那张生动帅气的脸，的确跟赵本山有几分相似。

　　艳照门过去十一年，当年身处舆论漩涡中心的三个人似乎都开启了新的生活。

　　张柏芝离婚了，又生了三胎；阿娇经历了几段不长久的恋爱后，终于步入了婚姻殿堂。

　　而陈冠希本人，以一种非常被动的方式远离了娱乐圈。

　　他远赴洛杉矶开潮牌店，和超模秦舒培结婚，生了一个女儿。在ins上，他跟所有的新手爸爸一样，狂晒和女儿有关的一切。

　　这多像人们乐见的那类故事：一个情场浪子在停泊过无数个港口后，终于靠岸回归家庭了。

　　这两年，人们对陈冠希的态度越发宽容了。

　　人们热议的话题，从「我们需要陈冠希道歉吗」到「世界原谅了陈冠希」再到「我们欠陈冠希一个道歉」。

　　艳照门造成的恶劣影响似乎像陈冠希在《风雨云》中的台词——「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会过去，被忘记」那样，已经完全过去了。

　　可讽刺的是，在内地公映的《风雨云》中，陈冠希出演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了。就连那句台词，也换了一个人重新配音，才让电影成功上映。

　　艳照门的确过去了，可陈冠希身上劣迹艺人的标签却始终再难撕下。

　　一

　　我们该为这个男孩可惜吗？

　　或许回顾一下陈冠希在那之前的作品，你就会有这个答案。

　　他的出道作品是经人引荐远赴纽约拍摄的广告片，短短几秒的亮相让很多明星经纪人注意到了这个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少年。

　　娱乐圈的大门就此向他缓缓打开，成龙的经纪公司签下了他的演员约，英皇签下了他的歌手约。

　　之后顺理成章地拍电影、出专辑，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就能引来一阵尖叫，星途一路坦荡。

　　当时陈冠希单薄到身上只有「帅」这样一个形容词，但他仍被认为是香港最有巨星相的一颗新星。

　　后来陆续有了《无间道》系列、《千机变》《头文字D》，可陈冠希真正让人看到自己有演戏的实力，是在《狗咬狗》中。

　　他在里面饰演一个柬埔寨的杀手，是个孤儿。台词很少、妆面很脏，几乎认不出来是他。

　　就是在这部电影里，陈冠希不靠脸、不靠语言，只用神态和肢体动作完成了这个角色。

　　甚至可以更夸张地说，他凭一己之力撑起了这部电影。

　　他在片中第一次杀人是在茶楼。当时他已经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扫荡完桌上的食物。起身径直走进了包厢，包厢里的女人瞪大眼不解地看着他，他举枪「砰」地一声击中了她的脑门。

　　接着转身出门，和女人的丈夫在茶楼过道相撞。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毫不逃避，还伸手抓走了男人手里端着的虾饺大口吞咽。

　　整个过程，陈冠希都没有台词，甚至没有表情。

　　但你能从他的动作和眼神看出这是怎样一个无情的杀手，他甚至都不能用暴戾形容，杀人对他来说就如同拿起一个虾饺吃掉那样简单。

　　《狗咬狗》拍摄于2006年，所有人都对陈冠希的演艺生涯抱有无限期待，但这些期待在两年后的春天戛然而止。

　　二

　　现在再去复述那场无妄之灾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几乎所有媒体都对当年的那件事作了详之又详的报道，这些报道依旧在互联网的各个信息墙上挂着，像是一个戏谑的都市传说。

　　最后他道歉了，无限期退出了娱乐圈。

　　陈冠希后来在采访中回忆过那一天，他说自己很后悔，因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道歉的必要。「如果是现在，我应该直接说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不会退出娱乐圈」。

　　但我想，他当初如果真以这种强硬的姿态回应，恐怕结果会更糟。毕竟那份看似诚意十足、滴水不漏的声明都没能挽救他的演艺事业。

　　艳照门对他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演艺事业几乎划上了休止符。08年之后，他再也没有拍过一部电影。

　　音乐方面也是，尽管他如此热爱Hip Hop，但所有获奖、提名记录全部集中在本世纪初的那几年。

　　他被愤怒汹涌的民意抹去了。

　　三

　　2019年，VICE拍摄了一部关于陈冠希的纪录片《触手可及》。在那部纪录片里，我们得以看见陈冠希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大部分时间，他都居住在洛杉矶，工作中心已经完全在潮牌生意上。他还当着镜头展示了自己的收藏品，坦言这些要留给自己的小孩。

　　当时陈冠希正在筹备新专辑，还透露自己偶尔去一些夜场演出。他最早被发现长得像赵本山就是因为一张在夜店演出的照片。

　　媒体据此添油加醋报道说他是生活困顿，跑去夜店走穴，但他的潮牌店能给他带来一千万美元的年收入。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热爱，他热爱音乐，喜欢表演，可他却不被允许在内地演出。

　　比起唱歌，更让他放不下的是电影，「我真的很想演戏。演戏是我的激情所在，他们拿走了我的激情，他们赢了，这是他们唯一打败我的地方。」

　　你不知道该怎样替他去形容这种遗憾，因为他也是单纯的受害者，他没做错什么。

　　十年前的那场法院判决，泄露照片的店员被判处了八个月的监禁。在法律上，陈冠希是无罪的。那些照片不是他强迫女生拍下的，更不是他主动传播的。

　　可他却因此葬送了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并且一辈子都要生活在网络暴力和人群的窥视中。

　　如果说这件事真的有不妥的地方，那就是陈冠希挑战了大部分中国人的性观念。

　　一个男人频繁的和不同女孩恋爱的，并且短时间跟多个女孩发生性行为。再何况当事双方是当时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拍的私密照还泄露了。

　　人性经不起考验，人们一边疯狂传阅这些照片点评当事人的身材，一边挥舞道德大棒指责他们风流、不检点。

　　四

　　十年过去，大家的观念更加开化，有越来越多的人为艳照门平反，只是一切来得太晚。

　　陈冠希还想拍戏，可他坦言不想再沾染娱乐圈了。

　　他在微博上只关注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潮牌店，一个是老婆秦舒培，他和娱乐圈的明星没有交集。

　　可大众的目光没有放过他，对娱乐圈来说，陈冠希时时在场。

　　这两年发生在陈冠希身上的大都不是什么好新闻：骂林志玲、和余文乐battle、炮轰《中国有嘻哈》、和孙笑川的粉丝约架……

　　他还数次被媒体点名说在正常的采访环节都会爆粗口。

　　好像每一次，大众稍微对他的态度缓和一点，就有这样的负面新闻出来。

　　如果要用角色形容，我觉得2008年以前的陈冠希是《千机变》里的吸血鬼，天真无邪。

　　他春风得意，又那样年轻，就算不是个好男孩，也只是有点小坏而已。

　　现在的陈冠希，更像《狗咬狗》里的杀手。

　　那是个孤儿，身后无人，他没有软肋，又从小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下长大，根本不把命当命。

　　这太像陈冠希了。

　　艳照门之后，隐私全被曝光，他的事业毁了，无法重建。收到过死亡短信、被人寄过子弹，长期经历着中国艺人最大强度的网络暴力。

　　他不把声名、形象放在心上，因为他的潮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根本不需要扮演改过自新的人设在娱乐圈混饭吃。

　　这些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完全不守规矩的明星，有些人对他失望、骂他粗鲁。

　　但我理解，我理解在经历艳照门这样的无妄之灾后，陈冠希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陈冠希。

　　写在最后

　　2019年1月，艳照门爆发十周年，陈冠希在UCCA举办了一个 《我拉和吃都在这儿》的行为艺术展。

　　他在尤伦斯搭建的玻璃房里呆了三天，像被囚禁的猴子一样供来往的游客拍照参观。

　　我当时站在玻璃房外看他，房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他在里面很正常的生活，喝水、回邮件，有时会跟路过的人说笑几句。

　　图源@VICE中国

　　人群中很多人举着相机拍他，我看着这一幕，感觉像极了这十年的微观缩影。艳照门之后，他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摄影机和大众的目光从未从他身上移开。

　　说宽容或者原谅对一个没犯过错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傲慢，我们只能做到不去看，别再注视。

　　我们尽可以想像假如没有艳照门，陈冠希会成为一个怎样好的演员。

　　他绝对不会成为某个影星的接班人或者中国的河正宇之类，他是有可能在中国影史上烙上自己名字的人，毕竟他曾经有那样一张生动帅气的脸庞和不俗的表演天份。

　　可1980年出生的陈冠希已经快四十岁了，他不仅错过了香港电影黄金时代最后的余晖，还错过了作为演员最精彩的十年。

　　哪怕他在娄烨的镜头中尝试回来，可依旧不被允许留下任何符号，连声音和名字都被视为不得广而告之的洪水猛兽。

　　他作为演员的所有可能，已经彻底被那桩「丑闻」抹去了。

　　一切只能停留在想象，那是所有人包括陈冠希自己都遥不可及的一种可能。

　　大概他想起来也会难过吧。

　　音乐/陈冠希 - 记得我吗

　　配图/来自网络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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